瑾寧有時候強悍得都讓人忘記她是個孕婦了。
靖廷自然不敢用力紓解,隻是淺嚐輒止。
瑾寧翌日也不回衙門,繼續消極怠工,鬆懈孫榮貴的防線。
靖廷本來傍晚要回礦上了,但是,礦上來了人,說攝政王說要停工幾日,說是要重新定製一個方案,且讓兵士們全部都放假,隻留下一部分人在上頭輪班看守。
攝政王原先沒跟靖廷說過此事,這個決定顯然是倉促的。
靖廷入宮一趟,不過,攝政王也沒告知他什麼,隻說時間比較緊迫,需要一個快捷的方案,讓他別著急,磨刀不誤砍柴工。
如此,靖廷便有幾天的假期。
剛好,瑾寧這邊需要麻痹一下孫榮貴,也不回衙門,兩人偷得浮生幾日閑,便幹脆到棗莊裏度假去。
當然了,瑾寧就是那樣,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叫上陳瑾憲和瑞清郡主一同到了山上。
冬棗從十月份開始就陸續上市了。
所以,說是去棗莊度假,棗莊也沒人伺候他們,反而,他們得去幫忙。
孟大娘和老楊頭如今是棗莊裏頭的管事,還有當初被瑾寧提拔起來的馬山,如今也能獨當一麵了。
瑞清郡主已經顯懷,她很懂得養生,不做粗活兒,但是也不會隻閑著,幫忙在山莊裏頭分果子的規格。
早一批已經賣光,如今上市的是遲熟,比第一批還要更甜一些。
陳瑾憲也幫忙幹活,但是,她是特別饞棗子的,一邊幹活一邊吃,倒是沒了昔日的持重。
若不是郡主攔著不許她多吃,她能一口氣吃好幾斤。
瑾寧是閑不下來的,和靖廷到山間去幫忙摘棗子。
孟大娘和老楊頭知道她懷孕,自是不許她幫忙的,可架不住她非得要去,靖廷也保證會仔細看著,孟大娘這才放心叫她去。
漫山遍野都是棗子樹,一眼看過去,望不到盡頭。
今日天氣很好,澄明的天空飄著朵朵淺淺的白雲,雲層遮不住流光,傾瀉下來,整個山間便染了流光溢彩。
豐收的季節,總是讓人心滿意足而興奮不已。
他們就是玩票性質,可效率也很高,不過片刻,便摘了滿滿的兩大籮筐。
有長工過來挑走,再放置空籮筐。
山風陣陣,涼意比山下要更甚一些,但是兩人的額頭還是滲出了細碎的汗水。
靖廷暫停下來,要她先休息一會兒。
靖廷帶了牛皮水壺,遞給了她。
瑾寧接過來扭開蓋子,仰頭咕咚咕咚地喝了幾口,忽然想起,從茂城和李良晟逃回來的時候,他口渴極了,也舍不得多喝一口,要留給她。
“忽然想到了李良晟!”瑾寧坐在地壟上,底下墊著一塊草席。
靖廷眼底有了淡淡的涼意,長睫毛如蝶翼投下的淡淡青影,他依偎在棗子樹旁邊,一襲青衣,豐神俊逸,“怎麼忽然想起了他?”
“我與他從茂城回來的時候,隻有一壺水,他一直讓給我喝。”瑾寧不知道為什麼想起這種沒有意義的事情,隻是也不瞞靖廷,她什麼事情都可以跟靖廷說的。
靖廷給她丟了一顆棗子,她接過來咬了一口,“咯嘣”地脆響,滿嘴香甜。
她衝靖廷燦爛一笑,“怎麼不說話?不想提這個人嗎?”
“嗯,有些煞風景!”靖廷垂下眸子,淡淡地道。
瑾寧伸手撫摸小腹,“一切都過去了,我忽然看透,我那麼幸福,為什麼要記住陰暗的仇恨?”
“真可以原諒?”靖廷不會原諒傷害過她的人。
瑾寧想了想,“和原諒沒有關係,隻是忽然想起那麼一個人。”
“毫無意義的?”靖廷問道。
“毫無意義!”瑾寧笑了笑了,眉目裏有光彩流轉,“隻是人在幸福的時候,會變得特別的寬容,隻有不幸福,才會記住那些陰暗。”
靖廷想了一下,唇角便隱約有了笑意,“那若是像你說的這樣,我還是盼著你繼續寬容,至少,這樣幸福。”
瑾寧輕歎,“世事真是神奇啊。”
靖廷坐到她的身邊來,為她整理碎亂的頭發,輕聲道:“累嗎?”
“不累,開心。”瑾寧笑得明眸皓齒,陽光照進她的眼睛,漆黑的眸子便有了亮光,“原來和你在一塊,哪怕是做苦活兒,都是高興的。”
靖廷寵溺地笑了,又遞給她一個棗子,“吃完這個,便不許再吃了。”
瑾寧愛吃棗子,尤其愛在棗子樹下吃棗子,歲月無痕,但是總有一些什麼東西是留在了這山間,她努力想守護住。
那是父母的愛情。
而她和靖廷,都是一種延續。
她依偎著靖廷,“以前是做夢都沒有想過,我有一天會這麼懷念他,那會兒都恨死他了。”
靖廷身子有片刻的僵硬,聲音晦澀沙啞,“懷念?”
“嗯,懷念,也想念,如果他此刻在我眼前,我想我不會再用以前的態度對待他了,人都是這樣,不懂得珍惜,失去才後悔。”瑾寧歎息。
靖廷皺起眉頭,渾身充斥微慍,“後悔?”
“其實當初也並非都是他的錯,我自己也很固執,他稍稍想表達點善意,我便把他堵在了外頭,是我一直跟他賭氣。”瑾寧幽幽地說。
靖廷眸子漸冷,“你為何要把錯都往自己身上攬?”
瑾寧苦笑,“若真論錯,我們都有錯,他先丟下我不管,我心氣高,回來不孝順他,嚴格論起來也是錯,可現在也不必論什麼對錯了,他死之前,我與他已經和解。”
靖廷一怔,眉目裏便有溫潤淺淺地散開,“你說嶽父?”
“是啊,”瑾寧側頭看著他,眼底帶著疑惑,“不是說你嶽父,你以為說誰?”
靖廷臉色微紅,“你方才不是在說李良晟嗎?”
“說李良晟那是很久之前的,說完李良晟就說你嶽父了啊。”瑾寧看著他的臉,促狹一笑,“原來你以為我說想念李良晟啊?我天啊,你可真有想象力。”
靖廷:“你也沒個轉折點,本是說李良晟,怎麼知道你忽然就說了嶽父?”
瑾寧依偎著他,看著這靜謐又忙碌的山間,“李良晟隻是忽然想到的,便那麼隨口一說,我喜歡棗莊,是因為這裏是我父母曾經最幸福的地方,剛才我這樣想,便不禁說起了他。”
靖廷揉揉她的額發,“你說過,他們如今很快活的。”
“是啊,能和自己所愛在一起,肯定是快活的。”瑾寧癡癡地看著他俊美的眉目,濃情在眼底裏化不開,唇琢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