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寧侯一門,進了飛鳳殿內。
瑾寧終於可以卸下缸了,靖廷抱著她,想為她揉肩,揉腦袋,太後冷冷一記眸光掃過來,他連忙放下手,訕笑道:“腦袋腫了,揉揉。”
“這點苦都吃不消嗎?”太後沒好氣地道。
靖廷繼續訕笑,看著瑾寧,卻心疼得不得了。
瑾寧半依在他的身上,實在是跪不動了。
倒是江寧侯夫人跪在了地上。
太後看著她說了一句,“烏蠻邊城來報,李良晟一進鮮卑,就被鮮卑人扣下,如今安置在鮮卑邊城的牢獄內。”
江寧侯夫人整個癱軟,大氣直喘。
太後緊跟著說第二句,“鮮卑已經宣戰,與北漠聯手,崔氏一定跟你說,有使者前來和談,陳牧的身世,是你散播出去的,你們認為皇帝會派陳牧到鮮卑和談,進而控製陳牧,暗中逼羅郡王出山入朝相助,如意算盤打得好,夫人也自以為能鬥得過崔氏,殊不知崔氏身後,是鮮卑的紅葉公子,你以為鮮卑人會講信用放過李良晟?還是你以為你派去的三十個人,能護李良晟全身而退?婦人,到底是婦人,你也隻能在內宅院子裏鬥一下妾侍,真到了大場麵上,你的那些伎倆,可笑得很。”
江寧侯夫人全身顫抖,卻被侯爺一腳踹了過來,她痛叫一聲,昏了過去。
太後厭惡地下令,“抬她出去。”
殿內收拾幹淨,太後神色一整,看著靖廷與瑾寧,沉聲道:“鮮卑隻等細作情報,如今還沒做好周全準備,此戰在所難免,你們二人,馬上去軍營點兵,蕭侯已經在數日前去了懷江調兵,我要你們先聲奪人,打響第一戰。”
“是!”靖廷與瑾寧單膝跪下領命。
“太傅,”她眸光一轉,看著老爺子,“你立刻到甄大將軍府傳旨,著老爺子即日啟程,奔赴邊疆,壓製北漠大軍。”
“是!”老爺子領命而去。
“太後,我呢?”江寧侯問道。
太後看著他,道:“你監督戶部兵部,負責兩軍糧草。”
“不,我要上戰場!”江寧侯凜然道。
太後道:“有你上的時候,但是,三軍未動,糧草先行,此事刻不容緩,我不放心別人,你去最好,糧草籌措完畢,你立刻奔赴烏蠻,靖廷和瑾寧始終沒有太多的實戰經驗,你為監軍,可在要緊關頭壓製他們。”
江寧侯聽得此言,這才拱手道:“是,臣馬上去。”
太後連下了三道懿旨,輕飄飄的三句話,卻是對大周未來大局的運籌帷幄。
皇帝與蘇意夜審崔氏。
崔氏嘴裏,沒吐出什麼來,倒是承認了刺殺蕭侯,且承認她是京中細作的總指揮。
最後,皇帝賜了她一個全屍。
審完了崔氏,再審茶館掌櫃,掌櫃受刑不過,交出了細作名單。
這名單一看,竟然有三百餘人,朝中文武官員都有,至於其餘的,禁軍,衙門官差,商人,販子,書生,漁民,農夫,若不是交出了名單,隻憑茶館抓到的這些,還不足兩成。
南監連夜出動,先拿下禁軍細作,再調派禁軍一同出動,把所有的細作拿下。
抓捕之後,封鎖城門,進出的人全部都要查問,至於抓捕工作,雖大張旗鼓卻沒有說明罪名。
務求要一點消息都不能傳到鮮卑去。
翌日,甄大將軍奔赴戰場。
江寧侯夫人沒有被處置,隻是褫奪了誥命封號,皇上下令,嚴查楊家,她連娘家都拖累了。
至於陳瑾珞,聽得李良晟出事,整個都懵掉了,又得知是江寧侯夫人害的,想到自己以後有可能會變成寡,婦,她一口氣憋在心頭,去找江寧侯夫人屋中打砸了一通,卻被江寧侯夫人反撲,用剪刀刺瞎了一隻眼睛。
瑾寧在籌備出征,聽到這些事情,隻淡淡地說了一句,要打就往死裏打,弄瞎弄殘都太過兒戲。
大將軍出發之後第三天,靖廷與瑾寧領軍南下,大隊開拔,糧草源源不竭跟上,原來,太後早已經命人籌糧,而協助戶部兵部籌糧的,是胡青雲。
而陪同靖廷與瑾寧出征的,除了二可之外,還有雷洪。
至於陳大俠,則要馬上成親,然後再與大軍彙合。
他此去,吉凶難料,本來想著若有命回來再成親,殊不知,一向羞赧的陳瑾憲竟說死活都要成親洞房之後再讓他去。
陳大俠家裏是求之不得,婚事也不大辦了,急急忙忙把人娶進門來。
行軍三日,橫渡利江,靖廷與瑾寧策馬而行,回望橫渡大軍,隻見部隊整齊劃一,除腳步聲之外,沒有一絲吵雜的聲音。
她仿佛看回到了前生,仿佛看到與她一同陣前殺敵的將士,心裏頭,一股熱血上湧,湧得她渾身沸騰,隻恨不得馬上飛奔到烏蠻邊城,與鮮卑展開一場廝殺。
所有的內宅恩怨,種種鬥爭,在這一刻,都消弭無形。
靖廷看著她,看著她眼底的堅毅,感受著她澎湃的心潮,他輕聲道:“我們若不能白頭到老,也一定會生死與共。”
瑾寧望著他,太陽在他的頭頂上形成一個光圈,他的鐵手閃著光芒,她的眸子有些迷離,她知道淚意上湧,但是出征,不需要眼淚。
她粲然一笑,“是的,我們會生死與共。”
生死與共!
二可在兩人的身後,癡癡地看著,心底也激發出一種熱烈來。
此戰,非勝不可!
旗幟搖曳,一路南下鮮卑。
在鮮卑茂城內,李良晟蜷縮在監牢的一角,他剛踏足鮮卑就被拿下,丟棄在此,這麼多天,除了送飯送水,無人來過,也無人告知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
常安也不見了。
他開始拚命求救,呐喊,到後來嗓子都喊啞了,他認命了。
在許多個暗無天日的日子裏,他總是做夢,夢到一些沒有發生過的事情,他夢見娶了陳瑾寧,夢到她陪著他一同上戰場,夢到他厭惡這個女人,也夢到她懷孕了。
他厭惡她,因為所有人都覺得他是靠她才有成就。
所以,當她懷孕不出征,他要努力證明自己。
可惜,他戰敗了。
他沒有辦法麵對這種失敗,他隻能把一切的過錯,都推到這個女人身上。
他隻能指認她是細作,出賣軍情。
他親眼看著那一片雪地上被拖出的血帶,聽著她的求救的聲音,看著她哀求的臉,但是他就那樣無動於衷地看著她活生生地被母親下令剖開腹部,取出他們的孩兒,丟棄在火堆裏。
他也親眼看著,陳瑾寧飛撲到火堆了。
他閉上眼睛,心裏麻木一片。
但是,眼角卻流下了一滴眼淚,眼淚落在唇上,好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