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皇後知道這個人,但是,聽聞皇太後那邊對她是讚不絕口。
甚至連靖國侯夫人,瑞清郡主都十分喜歡她,還有平安公主也幾次說起過她,此人會是一個禍害?
元皇後微微笑著,委婉地道:“皇上別擔心,皇太後難不成還會害大周嗎?興許這個陳瑾寧真有什麼過人的本事也不定呢。”
元皇後的聲音溫婉柔和,皇帝一直都很喜歡聽她說話,每一次心煩意亂聽她這樣嫻靜溫暖的聲音,總覺得內心說不出的平靜。
但是,今日聽了依舊煩躁不已。
他不是個喜歡用兵的皇帝,這些年南征北戰,倒是迫不得已,捍衛多於進攻,他總認為和平有許多法子。
陳瑾寧當日在飛鳳殿說的話,他是很震撼的,她仿佛親眼見到了那些場景,說出來的感染力很驚人。
但是如今過後冷靜下來仔細想想,卻覺得荒誕,甚至覺得她妖言惑眾。
她興許是早知道皇太後的性子,皇太後是最信那些妖異的事情,這個陳瑾寧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朕不想對東浙用兵。”皇帝蹙眉道。
元皇後微微詫異,“皇上難道還不信東浙王有野心?”
皇帝搖頭,“不,他肯定有野心,他也必定是要造反,但是朕認為,還能再等等。”
元皇後輕聲道:“皇上是覺得師出無名會被人指著脊梁骨罵?”
皇帝沒做聲,卻輕輕地歎了一口氣,“或許,母後是覺得朕如今做事沒魄力了,朕知道東浙王的野心,也知道他如今兵力發展得很快,但是靖廷已經摧毀了他的兵器庫,朕覺得這個教訓對他來說是足夠大了,在這個時候派個陳瑾寧去,算什麼意思呢?且帶的是三千人,便是給三千人江寧侯或者甄大將軍,也沒能擊垮慕容前,朕隻是覺得,這些將士白白犧牲了,朕愛才,惜才,心痛啊。”
“如今既然已經封帥出戰,不如,皇上先看看到底如何再說?”
元皇後說著,手指在眉心處輕輕打圈,掃去他眉頭泛起的皺褶漣漪。
皇帝依舊眉頭緊鎖,甚至,能感覺到薄薄的怒氣。
晚上的時候,皇帝去了飛鳳殿給皇太後請安。
他是個孝順的皇帝,單日到母後皇太後處請安,雙日到聖母皇太後處請安,風雨不改。
皇帝如此孝順,也是秉承了先祖以仁孝治國的宗旨。
和往常一樣,今晚他來到飛鳳殿,請安之後坐下來與皇太後喝茶,聊會兒天。
其實龍太後和皇帝年歲相差無幾,龍太後看起來卻要比皇帝年輕許多。
隻是,曾經臨朝的威嚴刻在了她的眉目裏,一舉一動甚至是一個眼神,都能感受到她曾有的魄力和果斷。
那是讓人不敢直視的天威。
甚至如今皇帝對著她,依舊有無形的壓力。
所幸是母子之間,尚算親厚,且皇帝知道皇太後執政這些年,事事都為了他與大周江山,更知道皇太後絕不眷戀權力。
皇帝今晚有些鬱鬱寡歡,雖然極度歡快,但是皇太後還是感受得出來。
皇太後命人端了枸杞菊花茶上來給皇帝,道:“皇帝批閱奏章,日夜勞累,多喝點枸杞菊花茶可明目。”
皇帝聽得此言,一下子就抬起了頭看著皇太後,眼底有些驚愕,“母後可是別有所指?是不是斥責朕看得不清楚,朕糊塗了?”
皇太後看著他,慢慢地皺起了眉頭,“皇帝如今很多心。”
瑾如姑姑端了枸杞茶上來,道:“皇上,太後聽得小藍子說您最近眼睛不舒服,特意叫人準備的。”
皇帝臉色一紅,知道自己確實敏感多心了,便連忙站起來道謝,“謝母後惦記。”
皇太後看著他,問道:“你是不是怪我派陳瑾寧帶兵出征?”
“兒臣不敢!”皇帝神色一凜,道。
“什麼敢不敢?你是皇帝,你覺得我的決策出了問題,你可以直接說,你別什麼都放在心底,母子之間,缺乏了溝通,便會互相猜疑,我不希望我們之間變成這樣。”
皇太後似有不悅。
皇帝猶豫了一下,“是皇後來過?”
“皇後自然來過,但是皇後是你的人,但凡你不喜歡,她總不會跟我說吐半個字。你心裏想什麼,不需要旁人跟我說,你都刻在了臉上。”
皇帝沉默,想著如何回答。
皇太後卻繼續自顧自地說:“那天陳瑾寧說的那些,大概是嚇著你了,所以那天我派她出征,你沒有反對,一則是不想忤逆我的意思,二則你自己心裏明白東浙王有謀反之心。”
皇帝默然點頭,“是!”
“所以,你別扭在於我派了陳瑾寧出征,且隻給她三千人,是不是?”皇太後問道。
皇帝道:“朕知道母後信那陳瑾寧,她必定有過人之處,隻是,再能耐之人,以三千人對陣如今勢力驚人的東浙,也是以卵擊石。朕隻是不明白母後既然要打東浙,為什麼不正兒八經整頓兵力?”
皇太後看著皇帝,篤定地道:“你相信我,陳瑾寧是最好的人選。”
皇帝狐疑了,“為什麼?她到底有什麼過人之處?”
皇太後篤定地道:“皇帝就等著吧,日後,陳瑾寧會成為我大周一方屏障,四方蠻夷,因她的威名,都不敢輕易來犯。”
皇帝很想相信皇太後的話,但是這話實在荒誕。
一個女子,如何成為大國的邊防?如何能叫四方蠻夷聞風喪膽?便是如今的甄大將軍坐鎮邊關,也有蠻夷試探著冒犯邊境。
聽了皇太後對陳瑾寧的讚賞,他心裏更加的不舒服,更覺得此人妖言惑眾,連皇太後都被她說動了。
還有那天她死諫,何嚐不是一種對皇權的威逼?
皇帝心裏打定了主意,兩軍若對陣,第一場若陳瑾寧敗,不管她是死還是活,他都得下旨召回且按照她自己立下軍令狀那樣,要她人頭。
不能再讓此人蹦躂,這般的胡扯瞎掰,竟然能說動了他與皇太後,想想都很危險。
皇帝暗自思忖,皇太後卻一直看著他,也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眉頭緊蹙,幾不可聞地歎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