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守成說不下去了,哽咽著半響也吐不出一個字來,隻得由陳梁暉說。
“我來到的時候,火勢已經很大了,祖母哭得厲害,說弟弟在裏頭,我便帶著幾個人衝進去,但是寢室應該是最早起火的,那邊的火勢太大,我們壓根過不去,澆了好幾次身,都沒能進到寢間裏頭,開始的時候還能聽到呼救聲,但是,之後就聽不到了。”
陳梁暉眼睛發紅,衣衫破損,雖然對這個弟弟確實憎恨,但是他為救祖母被燒死,還是讓他感動,也難過。
官府問話完畢,現場便隻剩下一片飲泣之聲。
老夫人昏迷又醒來,喃喃地道:“要奪就奪我老太婆的命,我本已經行將就木,沒幾日可活了,看我那孫子……他還年輕啊,他還不曾娶親啊……”
說著,她竟顫巍巍地站起來,發狠地朝旁邊的圍牆撞過去,“我還活著做什麼?我還不如也死了,省得他孤零零的一個人在黃泉下!”
在她身邊的陳瑾憲嚇得連忙抱住,跪下來哭道:“祖母千萬不可如此!”
眾人紛紛上前勸著,老夫人哪裏止得住哭?好幾次差點昏死過去。
官府滅火隊的人在調查起火原因,起火也沒有什麼可疑,應該是窗戶打開,風太大,吹倒了在地上的續命七星燈,七星燈是袁氏為老夫人準備的,也是長岐道長建議的。
官府問了府中下人,證實長岐道長確實來過。
七星燈打翻了點著了房中的帳幔,且因在深夜,大家都在熟睡中,火勢燒起來之前無人發現,燒起來之後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既然起火的原因沒有可疑,官府那邊便著重處理犯人陳梁琦死的事情。
因陳梁琦是犯人,又是江寧侯擔保出來的,因此,肯定要告知江寧侯那邊一聲。
擔保出來的犯人出了事,擔保人肯定得承擔責任。
雖然說是意外死的,可到底也是死了,江寧侯府那邊,得給京兆府一個說法,京兆府還得向刑部交代。
死了犯人,事情不小的。
侯爺今晚是真奔波,去了甄大將軍府又得來一趟國公府。
了解事情之後,侯爺白著臉道:“此事本侯會到衙門去說,也會寫一份罪己狀給刑部!”
說完,冷冷地拂袖而去,連看都沒看陳國公一眼。
一切事情料理完畢之後,陳梁暉去問陳國公,“父親,怎地不見寧妹妹?”
陳國公看了他一眼,神情古怪,沒答話便背著手走了。
得知瑾寧出事,是翌日的事情了。
京中都傳遍了,說國公府家的縣主掉下了牛山坳,甄大將軍和侯府都紛紛派出了人出去找,擺渡鎮那邊都鬧翻天了,說誰能找到縣主,無論是活人還是屍體,賞金萬兩。
而陳梁暉得知,竟然還是胡青雲登門問,他才知道。
“你說的不是真的!”陳梁暉兩眼通紅,瞪著胡青雲。
“是不是真的,去問你家國公爺!”胡青雲說完,轉身就走了。
他離開國公府,就徑直去了甄大將軍府。
他帶著一疊契約,求見甄老夫人!
甄老夫人已經病倒,但是聽說是瑾寧的搭檔,還是見了他。
“老夫人,這是東家讓我買下的,都是她母親當年的嫁妝,老夫人把嫁妝變賣,東家的意思……”他壓低了聲音,輕聲說了幾句。
甄老夫人伸手觸摸著那一疊白契,冷冷地道:“我甄家的家業,什麼時候輪到他老陳家的人來變賣?瑾寧做得好!”
她沉聲道:“來人,更衣,老身要會一會老親家!”
甄老將軍快步進來,“你要去哪裏?不許去,我去就成。”
老夫人眼底有火光,氣勢盡顯,仿佛也沒那麼虛弱了,坐起來道:“你不能去,這是婦道人家的對峙,你去了不合適,你衝動,回頭把人家陳家一頓亂砸,咱有理也變無理。”
甄老將軍眉毛豎起,“砸就砸,若不是你病著,老夫早就去砸了。”
胡青雲站起來道:“老將軍,若老將軍除了找東家之外,還有多餘的人手,不妨,往南邊追,興許,能追上陳梁琦。”
甄老將軍微怔,“陳梁琦是誰?”
“就是國公府死在火場裏的那個人,二房的兒子。”
“那不是死了嗎?”老將軍問道。
胡青雲冷道:“不會,陳梁琦此人,東家看透了,東家在他被保出來的那天就說過,他肯定是要逃的,三年牢獄生活,他熬不住,老夫人和袁氏都舍不得他再回去受苦,所以,一定會逃到南國,老夫人在南國兩年,打下了一片關係,為陳梁琦找一個新的身份不難。”
“雪球兒說的?”甄老將軍竟不知道自己的外孫女這麼有見地。
“沒錯!”胡青雲道,“還有,當年陳夫人的死,東家也在懷疑,命人找了當初伺候陳夫人的庭姑姑回來,但是庭姑姑瘋癲,已經叫了瑞清郡主治療,若庭姑姑好起來,定能說出當年真相。”
甄老夫人目眥欲裂,“你的意思是說甄依當年是被人害死的?”
“這是東家的猜測,但是東家應該也有把握。”胡青雲道。
甄老將軍一掌劈斷了椅子,爆吼道:“她懷疑的人是誰?是老夫人還是那個妾侍?”
“老夫人!”胡青雲道。
甄老夫人慢慢地站起來,斥了老將軍一句,“冷靜下來!”
老將軍怒道:“怎麼冷靜?那毒婦,老夫要把她千刀萬剮!”
甄老夫人眼底閃過一絲寒芒,“不急,不急,不急!”
她連續說了三聲不急,眼底的光芒慢慢沉靜下來,人也慢慢地坐下來。
“我們順著雪球兒的計策,慢慢地籌謀一下,這孩子,有勇有謀,像她母親,卻遠比她母親有眼光。”
片刻,她抬起頭,對胡青雲道:“其他買下店鋪莊子的人,你都認識嗎?”
“認識一些,不全然認識。”胡青雲回答說。
“你盡可能聯係大部分人,告訴他們,這份白契無效,他們被騙了,這是甄家的產業,老夫人無權出賣,讓他們先行到衙門告狀。”老夫人沉穩地吩咐。
胡青雲微微一笑,“如此,陳老夫人一定會來找您,要一份過戶契約書,您是在等她自個找上門。”
老夫人眼底寒芒再起,“若我沒有猜錯,她會首先叫陳守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