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慧怡忍著眼淚，把頭垂得更低，輕輕地回應：“嗯。”
羅林還想說什麼，聽蘇緋這麼講隻能按捺下來，黑著臉坐回原位。尤徹也沉著臉，拿起手機刷起微博。
見氣氛終於穩下來，蘇緋暗籲一口氣。
羅林工作以後慢慢跟以前不一樣了，他慢慢沉穩下來，沒以前那麼咋呼也不瘋瘋癲癲大大咧咧了。雖然他在成熟多了，但他越來越刻板，跟尤華劍先生的做派越來越像，了然無趣，這點事蘇緋還是很清楚的。其實不止羅林，自己不也現實了很多，也浮躁了很多，明明很多事都是按部就班，她也會有特別急躁的時候。
說起來人不變這種事怎麼可能會有嘛。
有時候她也會懷念以前，雖然上學的時候她一直在渴望著以後的未來。小學的時候覺得時間非常漫長，她背著奧特曼圖案的紅書包在路口看著那些中學生，想著什麼時候成為其中一員。初中的時候幻想著高中，高中在東籬校區裏盼望著大學。後來她一步步路過了曾經無數次幻想過、渴望過的年紀，不過僅此而已。幻想那種東西越來越少了，懷念這種東西越來越多了，雖然現在比起以前真的靠譜很多啊，可她更喜歡舊時光裏瘋癲、咋呼、充滿幻想又愛憎分明的自己。
她看看那兄弟倆，一模一樣的臭臉，倔都倔到了一個脾氣上。張慧怡小心翼翼地縮在座位上，看起來那麼精巧，像個任人擺布的娃娃，乖的讓人心疼。她無聲地笑笑。
羅林自己悶了一會兒，鼻子裏重重地出一口氣，摸出打火機點起一支煙，陰鷙的表情慢慢蒙在煙霧裏。他坐在那邊就像一尊詭神，充滿了壓迫感。
蘇緋想了半天，不知道這種情況下還能說什麼，她怕一句話不對又引那兄弟倆吵起來，張慧怡夾在他們中間委屈得都快哭了。蘇緋覺得自己真是小看了這頓飯，她本以為不會朝著這種方向發展的。
沉悶了好長時間，羅林嚼完幾支煙屁股，突然問尤徹：“你跟小慧，還要把無聊的兄妹遊戲繼續玩下去？”
蘇緋心裏大叫，這下得完！
已經弄成這樣了，就不要再說了，等下次吧！等哪次大家都好說話的時候！
果然尤徹就像被蟄了似的，一下躥起來，語氣特別奇怪地回問：“你什麼意思？”
“我就問你，你還打算讓別人等多久，你他媽今天就表個態，少成天在那兒曖昧不清的，人家是姑娘，不比你這種爛人！”羅林也站起來，再次碰倒了之前的那個杯子。
“曖昧不清？”尤徹冷笑，“誰曖昧不清了，你搞清楚一點好不好，是你自己抱著那種齷齪的想法，我從來沒有過。”
“你是不是不會好好說話？”羅林雙手撐在桌子上，身體朝前傾，感覺隨時都會飛過這張桌子一頭撞在尤徹臉上。
“我好好說著呢，我看有問題的是你吧。”
“你當小慧是什麼？”
“她是我妹子怎麼著？”
“嗬！”羅林尖酸地笑了一聲，“妹妹？”
“對，就是妹妹。以前是妹妹，現在是妹妹，以後還是妹妹。我就當她是我親妹妹，我願意以哥哥的身份保護她，這一點不會變！”
“尤徹，不要亂說！什麼以前現在以後的，你現在還小，不要那麼固執！”蘇緋急了，她急得想捂住尤徹的嘴。
張慧怡的整張臉都紅了，鼻尖輕輕地抖動，眼淚已經掛在睫毛上。
“你讓他說，你讓他繼續胡說！”羅林使勁拍了兩下桌子，像極了發怒時的尤華劍。
尤徹在羅林臉上看到了老爹的重影，本想著張慧怡還在旁邊不能說不該說的話，也忍不住嚷嚷起來：“你們不要這麼霸道好不好！我什麼事都要順著你們的想法來是嗎？你們什麼時候不是這樣，你們太專製了吧，偶爾問問我是怎麼想的行不行？我不跟著你們的想法來難道出門就要撞死了？！”
羅林基本在咆哮：“什麼時候我們沒考慮過你，我看就是為你想得太多了，還顧及著你的想法！明明就是你自己固執！你什麼時候聽過我們一句話了？”
“去東籬校區的事，報誌願的時候，你們不都想我跟著你們的安排走麼！”尤徹也朝著他低吼。
“去東籬校區最後也是你自己願意的！報誌願的時候誰都沒扭過你，你現在不是在學足球麼！你講話之前好好想想，你這麼說到底合不合適！”
“當初他們沒事幹結什麼婚啊，最後還不是要分開過，我願不願意跟著爸爸誰問過我了，你們隻是覺得那樣安排是為我好。在老塔樓的那些事上，隻是你們自己抱著所謂的正義和道德的想法，別人願意怎樣我其實根本沒興趣啊，你們幹嗎一開始就把我卷進去？你和爸爸還不是每天讓我去考這個證、那個證的，雖然我在大學裏踢球，你們沒想過讓我以後繼續踢吧。你們到底什麼時候真正談過‘尊重’這種事，都是你們自己單方麵那麼認為吧？”
“那是他們的事，我們現在隻說我們在座的事！”
“有什麼好說的，該說的我早就說過成千上萬次，聽不聽是你們的事。”
“你真可笑！”
“你才可笑！”
“尤徹我告訴你，你現在生活經驗少，很多事情到底怎樣你根本不知道，不要那麼固執。”羅林握著拳，努力讓語氣平和下來，“沒人想控製你去怎樣，我們隻是想給你提個醒，你別那麼不識好歹。”
“隨你，我還是那句話。”
羅林的眉毛抖了抖，直接抓起桌上的空杯子朝尤徹砸過去。
尤徹現在好歹是運動訓練專業的學生，身手敏捷眼疾手快，一把擋住羅林扔過來的杯子，手腕往旁邊一抖，玻璃杯在牆角邊碎裂，聲音清脆尖銳。
也有一個人的心就像那個玻璃杯一樣，啪地一聲，被摔成了碎片。
尤徹白了羅林一眼，果然現在變得跟尤華劍那個老頭子一模一樣了，一言不合就摔東西。他才是老爹的正統繼承人，他才應該跟老爹臭味相投地一起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