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拿到成績單沒有？”女孩在沉默中突然問了一句。
“呃……現在是吃飯時間，不要說這種話題好不好，我們不該討論一下假期玩些什麼這種愉快的話題嗎？”陳青柏一聽這個整個人就不好了，雖然還沒收到成績單，不過他能想象自己的成績可以慘淡到什麼程度。
這一學年他盡是瞎折騰去了，跟洪小兵一起接了些校內莫名奇妙的活計，賺了幾個閑錢。再者每到周末就昏天暗地打遊戲，一次都沒上過額外的課程。他幾乎刷遍全校的飯卡，帶著自己的小團隊買了不少裝備，兼代練虐過不少無敵手。又或者傻呆呆地坐在會議廳裏，假裝聽懂了大家說的那個404是個什麼東西。
他每天最高興的時候就是吃飯的時候和晚自習下課鈴打響的時候，他覺得自己HP正在恢複或者瞬間滿值。
到了上網時間是直接最大化衝破極限值。
至於課業這種操蛋的事情，他的血值直接銳減成0了。
“好吧，我們可以玩些什麼，網絡遊戲除外的？”妍妍問。
“我回來的時候都想的差不多了。”陳青柏興奮地用叉子敲著瓷盤，“等你給老師幫完忙，我們就去兒童公園看猴子！然後把外麵能玩的都玩一遍，我請你吃冰淇淋。再買點材料去療養院那邊的山上自己做燒烤，租帳篷露營。然後到車管所那邊偷葡萄去，吃不完還可以賣錢。還有啊，我帶你去溫泉旅店吧，避暑勝地啊，是真鬼子廚子，三文魚可好吃了！那是我同學哥哥開的店，說以後我們過去給優惠呢。我這學期外快有一小筆嘞！”
妍妍看著他笑，鋼叉停在嘴邊，臉上的表情含義不明。
陳青柏見她不反應，又追問：“你覺得怎樣，不好我再改？”
“就那樣吧，你定，我沒什麼要求。”
“別這麼敷衍嘛！”
“對了，告訴你兩個好消息和兩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好的壞的？”妍妍神神鬼鬼地笑著，她隻有準備捉弄陳青柏的時候才會笑得這麼促黠，完全不像她平時乖巧懂事的樣子，跟小時候的調皮鬼苗苗一樣古靈精怪。
陳青柏一陣不詳的預感，硬生生地說：“那就從好說到壞吧……”
“好消息是給老師幫的忙已經做完啦，明天收拾一下東西我就可以回去了。所以我也看到這次成績的排名了哦，說起來青柏你有點進步呢，這次已經不是東籬校區墊底啦，洪小兵排在你後麵，在全年級也不是後三名了，你後麵還有7個同學。”妍妍說，“不過呢，除了語文和地理你剩下的科目都沒及格誒，物理隻考了14分。我們年級最後10名，在假期最後兩周，要分別跟語數外、物化生、政史地的高分同學組成拉貧幫扶結對，成績好的同學義務為後進同學補課，很遺憾我沒有一組可以跟你結對。”
“哈，哈哈……”陳青柏捂臉，“除了第一條明明就全是壞消息好嘛，這種傷心的事吃飯的時候就不要說了嘛……”
“你的語數外結對同學是任昱麒，物化生是夏微予，政史地是賀鑫瑤。”
“什麼？！他們成績這麼好！我擦啊！”陳青柏整個人都不好了，感情別人下學期全是領導還成績優秀，他繼續跟洪小兵修馬桶又墊著底，還是一片藍天下的共產主義接班人嘛！
等等，給我等一下，賀鑫瑤？聽著怎麼這麼耳熟……讓我好好想想……臥槽！不是吧，賀鑫瑤！不是那個有名的滅絕師太嘛！！！
陳青柏已經覺得這個假期自己過不好了，每天都會飽受“賀鑫瑤”三個字的煎熬和摧殘，聽說那女生簡直就不是人，就是地獄來的惡鬼。所有人都知道她的脾氣有多壞、耐心有多差，最重要的是她好像還厭男。尤徹算是有名的硬拳頭，還有霍添那類牛逼哄哄的大爺，見了她都躲著走。別說學生連男老師都怕她那驚鴻一瞥，她若在課堂上不舉手千萬別叫她，她若舉了手千萬別叫其他同學。她不高興起來隨時甩任何人一巴掌，完全不分任何時間跟場合，她風火雷電的一巴掌下去差不多可以打掉你的半張臉。除了魔鬼般的脾氣，也是著名的辣手摧花，她還長了一張讓人聞風喪膽的臉……
這麼恐怖這麼危險的學生怎麼能放任她的存在？
因為她成績好，是塊各學校都想得到的香餑餑，重點她舅舅還在教育局工作，對她這個外甥女比對自己兒子還親。
“不用這麼難過吧，隻是最後兩周而已，大半個假期還是可以任意安排啊。”妍妍看他的表情何止如喪考妣，簡直就是考妣在大肚貓跳過遺體的時候屍變了，伸著慘白枯瘦的爪子朝他快速地跳過來，甩著腥臭的舌頭要咬斷他的喉嚨……
“不不不，我不是說補課的事……”陳青柏已經開始懷疑人生，比起補課果然還是什麼人更恐怖一點，“我就想知道誰做的安排，就不能把賀鑫瑤分給別人嗎？你看洪小兵已經淪落到我後麵了，給他不是最合適嘛，哈，哈哈哈……”
“賀鑫瑤人挺好的呀。”妍妍說，“她跟我一個宿舍，對腳的位置，晚上經常幫我蓋被子。”
她睡覺有個習慣，喜歡用被子蒙著頭，腳露在外麵都無所謂，一定要有一大團被子積在胸口以上才舒服。賀鑫瑤習慣起夜，經常幫她把露在外麵的腳蓋好，有時拽不動被子就把自己的外套蓋在她腳上。
話說回來，妍妍覺得賀鑫瑤其實是個內心很溫柔的女孩子，隻不過因為自己的經曆有些偏激而已。
陳青柏聽得一驚一乍，總覺得哪裏似乎不對，充滿了馥鬱的違和感。他端著下巴想了半天，終於回想起來哪裏不對了。
他記得跟妍妍對腳的那張鋪上蓋著粉色的床罩，還印著可愛的小兔子……
對應上賀鑫瑤那張凶神惡煞的臉，這個反差真的一點也不萌。
“別提那些事了，還是說點好玩的吧。”陳青柏努力把賀鑫瑤三個字從大腦裏抹去，說起了他們之前在任玉龍的溫泉旅館的事。
他一邊大口啃著肉一邊興致勃勃地講著，女孩靜靜地聽，慢慢地吃著烤魚、龍蝦和蔬菜沙拉。
等他們走在街上的時候，陳青柏胃都快炸裂了，他拿了太多烤肉，隻能硬塞著吃完，浪費食物是要罰款的。他捂著肚子慢慢走著，看著前麵的女孩寬大裙擺下細細的腳踝，一下一下數著她的步子，數得昏昏欲睡。
妍妍在前麵走了一陣，回過頭說：“已經這麼晚了，公交車都沒有啦，你回去奶奶要著急了。”
“她不急，她不怕我晚上跑出來。”陳青柏迷迷糊糊地說，“我先送你回去。”
“我回去宿舍樓都鎖門啦。”
“那怎麼辦，你跟我一起回去，先回福利院明天再到學校拿東西？”
“好遠啊，我走不動啦。”
“我背你。”
“可是我已經瞌睡了。”
女孩停下來，轉過身，雙手背在身後，又用含義不明的表情看著他。
吃得大腦缺氧的陳青柏在夜風裏突然一個哆嗦清醒了，這話怎麼聽怎麼不對頭啊……
這算什麼，暗示？
喂喂喂！拜托，陳青柏同學你在亂想什麼？越是這種時候思想越要堅定啊！
他掐了一把大腿，此時此刻千萬不要想到那個風花雪月跟所有女孩說你真美的偷花賊舍友啊喂喂喂！
“要不我們……隨便找個什麼地方，住一下？”陳青柏小心翼翼地問。
“你看咯。”女孩歪著腦袋看著他。
“那那那……”他緊張地東張西望，雖然老霍每夜熄燈後都給他傳授撩妹技巧，到了正真的節骨眼上，給他機會他就犯慫，正好不遠處有家不太起眼的小賓館，他記得老霍說這條街巷子裏的小賓館不看身份證，他指著那家店磕磕巴巴地說，“就就就……就，就到那兒去吧！”
不到100米的距離，他拉著他的小女孩走的很快，手心裏全是汗，惴惴中四肢僵硬，渾身不自在。
老板是一個穿著油膩膩二道背心的中年男人，凸肚皮頂在櫃台上，一胎胳膊就飄來一股腋來香。他告訴他們已經沒有兩張床的標準間了，看在這麼晚就剩最後幾個房間的份上可以優惠他們點，50塊一晚可以在第二天午飯前退房。
房間裏隻有一張床麼？
要不自己睡沙發上，還是送妍妍上去之後自己就繼續消食走回家，或者要兩個房間？
怎麼想都奇怪吧，已經站在這裏了，逃跑個什麼勁兒啊？
不就是一起在外麵住一晚上麼，老霍那家夥在溫泉旅店裏每晚的女伴兒都不一樣，也沒怎麼樣吧。對啊，也不會怎麼樣吧。
又在亂想什麼，以前也不是沒跟妍妍睡在一起過吧，那時候奶奶一生氣，他就跑出去鑽到她的被窩，她還拉著他的手一直安慰到他睡著。
別開玩笑了！
那都是幾歲時候的事，還沒上中學吧，他們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天天膩在一起，他給她捉螞蚱烤鳥蛋，在流浪貓尾巴上綁蝴蝶結，他們在一起怎麼都不奇怪。
現在不一樣，他好歹也是血氣方剛的大小夥兒，怎麼還能隨便鑽進人家女孩的被窩裏！
他尷尬地看著妍妍，發現那丫頭根本就一臉無所謂，還盯著老板頭頂那盞忽明忽暗的破吊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