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在高速公路上逐漸遠離了市區,經過了城鄉接合部,又穿過了一片田舍,大概走了半個小時的荒山路,停在一排純木製的矮屋前。門口掛著新裝酬賓的廣告,屋舍打磨成了很有曆史感的模樣,整個旅店占地麵積並不大,細節倒是蠻精致的。院裏的水流經過了一截截竹板的凹槽,發出輕微的響聲。屋旁栽了很多櫻樹,雖然花期已經過了。
真的挺有電視裏和式的感覺。
除此之外,周圍也有幾家酒店和會所,風格各不相同。
相較東籬校區光禿禿地坐落在荒山之角,這地方看起來才像人能夠生存的地方。
“我覺得他跟來真的沒什麼好事。”尤徹一路上都在翻白眼,瞥了一眼大呼小叫東張西望的羅林,已經不報有希望。
那人真是嗨啊,倒是自己這次的行程大概是嗨不起來了。羅林體態扭曲地睡了一路,一下車滿血複活,像猴兒似的,上躥下跳,完全沒有一個成年人該有的樣子。
原本他不知道羅林會跟來,還在城區的時候,車在路邊停了一下,羅林牽著一個大眼睛的姑娘上了車,正在瘋狂甩牌的尤徹看到他瞬間石化。
“嗨,聽說你們今年要去很有趣的地方,介意捎上我們嗎?放心啦,我們自費,不沾染你們活動經費哦。”羅林以一副那邊的朋友們你們還好嘛的態度對著車裏的人揮手。
自從他上次做過動員之後,很多姑娘就願意匍匐在他腳邊。這人作講話的時候那麼沉穩,聲音特別好聽,能靠臉吃飯,還是身高參天的長腿歐巴,顏值已經衝破雲霄偏偏還要靠才華,一起進餐時性格開朗得毫無下限,完全不端任何架子,已經不能更完美了。相較之下,霍添、尤徹和陳青柏那三個活蹦亂跳的俊美小生算個屁,無非就是一個浮誇男、一個暴脾氣和一個大屌絲!
當看到羅林帶著異性同伴上車,激動的女孩們心裏就涼了大半截。
羅林還特別有覺悟,主動交代了他跟這位異性的關係,果然是他交往了好幾年的女朋友,於是女孩們的小心髒都回到原位,不打算繼續砰砰砰了。
算了,還是看看那俊美三小吧,羅主任跟別人耳鬢廝磨的時候,她們可能還在小學裏提著拖把追打掀裙子的男同學呢。
良辰美景奈何天!
再看這位姐姐,跟他在一起似乎也不是特別般配。雖然眼睛很大,但五官組合在一起也蠻一般的,而且個子不高,打扮粗糙,四肢茁壯,笑起來像個大老爺們兒。一點兒都不郎才女貌。
唉,一頭好豬,就這樣被一顆粗俗的白菜唬住了。
唉唉,可惜了!
隻有尤徹扶著牆大口吐血,那人根本不是你們認為的那樣!
他原本鬆弛的心態因為看到了親哥哥就緊張了,羅林一路上是睡飽了,尤徹截然相反,下車之後隻剩全身心的極度疲憊。
任玉龍在他們抵達的時候已經在門口等候了,跟任昱麒的麵孔有些相似,隻是膚色更深,還稍矮了一些。他笑起來的樣子跟羅林差不多的開朗過頭,開口第一句話是,最近隻有兩位客人,應該不會打擾你們,我一定全力招待小麒的朋友。
“誒,不是說好這段時間我們包場麼,還有別人?”穆凱旋失望地花容失色,他一路上打牌盡是輸,臉上已經被抹得瑰麗無比,下車之後就一個寒噤,“啊!這山上果然夠涼的,真·避暑山莊啊,簡直凍死我了!”
“不好意思,你們預約前他們就來了。說起來……應該也不會礙事吧,好像還是你們的校友呢。”任玉龍解釋道,“他們不太經常從屋子裏出來,隻有晚上泡泡池子,燈亮到後半夜,白天應該一直在睡覺。大概是不會影響你們的。”
“什麼人,這麼神秘?”羅林擠上前問了一句。
任玉龍想了一想,說:“經常看見的是一個女孩子,來的時候穿著你們學校校服,個子不高,白白的。還有個男的,幾乎沒怎麼見著從屋子裏出來,有點兒像是兄妹。”
“白白的!”洪小兵激動第跳出來,“在哪兒呢在哪兒呢,長什麼樣,好看不?”
“你怎麼還不去死呢!”陳青柏一巴掌把洪小兵呼一邊去了,“天天都如狼似虎!”
洪小兵個子不高,跟一般女生站在一起身高的視覺效果都差不多,於是他就喜歡很小隻的女生。開始他想纏鄭星,但他很遲鈍地過了很久才發現那姑娘對尤徹有意思,於是立馬敬而遠之,他知道尤徹的拳頭蠻硬的,他這身子骨估計一拳就能散架。而且鄭星在對麵的A班,平時來往非常不密切,跟那種姑娘套近乎看來是根本不可實現的。後來霍添聽說了他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的單相思,笑得口水都流出來了,使勁拍著他的背笑得喘不過氣,還開著不要臉的玩笑,放心吧你,隻要你別勾搭夏微予,尤徹是不會打你的。洪小兵一臉莫名其妙,我擦老霍你有病吧我幹嗎要去勾搭一個男人。
後來他去纏安宇姬,熱情到那姑娘見了他都躲。直到被李君茹看見,見他靠近安宇姬就抬起腳作勢要踩,嗬斥他滾遠點。
雖然人是矮了點、窮了點,不過也不至於這麼受歧視吧,好歹自己看起來也像一枚正太啊。於是霍添又笑得口水都流出來了,正太?你再不開玩笑,穆凱旋那樣的還行,你這形象簡直就是猥瑣矮大叔!
還能不能愉快地聊天了!霍添這人的嘴還能更壞一點麼,什麼心態啊!
你帥你有理!
此時的霍添站在陳青柏旁邊大笑:“哈哈我們青柏會用成語了。”
於是兩個人就扭進了花叢裏,壓壞了外圈的植物。任玉龍看著他們翻滾,一臉萬分痛惜的表情,話說那些觀賞植物打點起來還頗費一番功夫嘞。
魏秋雁跟王誌淩站在最後笑著搖頭,那真是一群活蹦亂跳的熊孩子。
前台迎接的是個非常潮的姑娘,看起來年紀並不大,卻穿的特別成熟。她一頭淺棕色的卷發,身上穿著鑲滿珠片的黑色低胸吊帶,配彎腰就能走光的短裙,腳上踩著至少8公分的大紅色高跟鞋,耳朵脖頸上戴著閃瞎人眼的誇張飾品。
雖然比較潮,似乎也有點老俗。
“小麒的朋友來啦,我們一定用最好的服務招待大家。”她扭到任昱麒麵前,本來就身材高挑,加上腳下的那雙大紅高跟鞋,頭頂跟任昱麒不相上下。
有幾個男生立馬就看直了眼。
“給各位介紹一下,這是小店老板娘,呃,準老板娘。”任玉龍趕快擠上來,跟一身熱辣的姑娘並排站著,活生生矮下去好幾公分。
直了眼的男生們又瞬間目光黯淡。
幾個穿著灰藍色浴衣的年輕小夥接過他們的行李物品,退進了後排的住宿區。很快又迎上來幾個年輕女孩,給衣著清涼的客人們拿來黑白條紋的罩衣,柔聲柔氣地要求他們脫下鞋子,並裝進盒子裏,給每人發了一枚標簽。任玉龍已經安排好午餐等待他們入席,看著那些女孩從來處消失,一群人跟著老板往餐廳進軍。
以八卦為精神食糧的穆凱旋很快就神神秘秘地散播起小道消息:“喂喂我跟你們說,任昱麒他哥其實才剛上大學,剛才那位是他家老爹選的兒媳婦,這家店主要是那位在打理哦。據說那位以前是他家老爹以前生意上認識的,人家老爹看著喜歡,直接收了。你們猜人家才多大,別看穿的成熟,如果還繼續讀書的話跟秘書長是一屆嘞。”
“有凱旋兒在,別人就沒有隱私一說吧,這家夥什麼都能給別人挖出來。”洪小兵拍著好舍友的肩,兩個小個子男生並排誇張地笑著,像兩隻小體型的土犬混在沉默的大型犬當中,大聲叫喚,非常聒噪。
從進了這家店的院子,就發現這裏很安靜,耳內剩下的隻有細微的流水聲。除了老板準夫婦二人語調稍高一點,底下的員工都輕聲輕響,接過他們大包小包的雜役,帶來罩衣並拿走鞋子的女孩,一路遇見的幾名店員,所有人都快而輕地出現或消失在視線裏,像他們身上統一的著裝,灰藍或米白,看著就很沉靜的顏色。
安靜的整體氣氛讓剛下車時還熱熱鬧鬧的人受到影響,也跟旁邊的同伴輕聲交談,盡量不讓腳下發出不和諧的聲音。
隻有那兩個家夥在大部隊中間歡樂地前仰後翻。
任昱麒並沒有跟哥哥走在一起,洪小兵擠到他跟前,眉飛色舞地說:“你這嫂子不像一般姑娘啊,感覺可真能‘來事’,你哥看著那麼老實,能收得住?”
任昱麒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說實話,兄弟,你家未來的半個主母是個高中都沒讀完的人。你哥好歹還能混個大學畢業,你老爹也算小有名氣了吧,你覺得她跟你家搭得上?”旁邊的霍添忍不住湊過來低聲搭話。
“沒有半個,或許是完整的一個主母。家裏的事,跟我關係不大。”任昱麒淡淡開口,就像在說跟自己無關的事,“我爸說,兒媳婦漂亮聰明就行,學曆不重要。就像他說的,人家會來事兒,我爸覺得她年紀輕輕會賺錢。”
他又瞥了一眼洪小兵,洪小兵被那含義詭譎的目光嚇得心髒早搏數次,立刻就慫了,馬上貓到一邊兒去了。
“呀,原來你爸貨真價實大土豪啊。”霍添拍著他的背。
霍大公子曾在自家餐桌上聽父親的發小天南海北地吹牛,那個喝醉酒嘴上就把不住門的老朋友提到過任氏家主,噴著滿口酒氣,刻薄地評論著跟自己打過交道的生意人,別瞧著在外麵有模有樣,老任就是個大土鱉,暴發戶就是拿來形容那種人的,你不知道他家以前有多窮,泥土搓出來的骨頭啊,有了錢他都不會花嘞!
“我家確實土,豪談不上。”任昱麒扭頭看過去,麵無表情。
“不不不,兄弟,我不是那個意思。”霍添一驚,這些亂七八糟的事自己竟然脫口而出,這個習慣真是太糟了。從小他母親不止一次為這種事罰過他,說他成天學著那些不三不四的狐朋狗友,完全沒有霍家人該有的端莊樣子。
“沒事,我就是那個意思。”任昱麒目光又回到走在前麵的人罩衣背後的花紋上,不喜不怒。
“哈,哈哈……”霍添尷尬地笑了兩聲。
任家到底土不土是一回事,名義上屬於任玉龍的這家店倒是真心不錯。像極了電視上和旅遊雜誌上島國該有的樣子,完全不像街邊打著和式招牌的那些店那麼不中不日不土不洋不倫不類。
隨後每人麵前一張黑色小桌,簡約又精致的盤子裏盛著同樣精致的幾樣小食。
當霍添去過洗手間,回餐廳因走錯路無意瞥見後廚,就驚歎正在擺盤的那是他最喜歡的河豚刺身、並且目測比他老爹帶他去吃過的任何一家都賞心悅目、島國來的廚子看樣子很有回事兒啊的時候,同樣剛進門的安宇姬就嚇傻了,拉著李君茹的手指弱弱地問,呐呐,茹茹,好像很正規的樣子,我們也要日本人一樣席地而坐嗎?
她跟李君茹、鄭星三人穿著閨蜜裝,長度有點兒羞恥,以席地而坐的姿態就極容易走光的輕甜小裙子。一粉一藍一咖,三人尷尬地站著,她們突然很後悔,為啥就知道圖好看,沒穿方便一些的衣服。
“不不不,各位隨意,大家都是現代人,都不習慣那種坐姿。”任玉龍笑著拍拍手,“大家開心就好,也別把我們當外人。”
已經別扭地坐下的人一片嘩然,很快從正襟危坐倒塌成一群亂七八糟。
李君茹先照顧兩個小夥伴坐下,又脫下罩衣鋪在安宇姬腿上。鄭星還好,人家以前也是學過舞蹈的,站有站樣坐有坐樣。安宇姬就不行,從小屁股上有釘子,從來都坐不住,一堂課四十五分鍾,她得變換至少二十次不同的姿勢。安宇姬的媽媽在她幼兒園小學時經常被老師不停地說道,您是不是女兒有多動症啊,她課堂上坐不住啊!
結果這個坐不住的孩子幾乎次次能考到年級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