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霍添一反話嘮的常態,他什麼都不說,桌子底下的手緊緊握著拳,臉色非常難看。他在拚命地忍耐,忍著不爆發,現在這個時候他終於忍不住了,站起來兩步到唐英華麵前,一腳把人踢到教室最後麵。
唐英華背部重重地撞在鐵質的櫃子上,極其慘烈地嘭了一聲。接著他滑坐在地上,櫃子剛才被撞擊的地方凹陷了一大塊,變形最嚴重的一扇門發出了吱的一聲,裏麵的東西連帶壞掉的鎖一起砸到他身上。他弓著身子發出痛苦的咳嗽,胸口上沾了很多噴出來的血沫。從自己的座位到現在的位置,他一路刮倒了一縱排的桌椅。
所有人都瞠目結舌,傻呆呆地看著這一幕,愣了幾秒後不約而同退了好幾步。以霍添為一個圓心,大家都退到了三米以外的地方,害怕他發起瘋來啟動群攻模式,一個360°大掃腿,把所有人都踢進牆體裏麵去,跟教學樓融為一體,摳都摳不出來的那種。
“霍添,你……”唐英華扶著背後的櫃子慢慢站起來,剛直起身子又呻吟著坐了下去,他擦了一下嘴邊的血漬,邊咳邊說,“你瘋了!”
“你他媽還是不是人!”霍添炸毛的更厲害了,大吼一聲,又朝他衝過去。
陳青柏第一個撲上去,緊緊勒住他的肩膀,周圍幾個男生才反應過來,也拉胳膊的拉胳膊抱大腿的抱大腿,死死把他拖住。
“你們給我放開,讓我打死這個沒人性的東西!”
霍添使勁扭動著掙脫拉著他的人,他突然爆發出了恐怖的偉力,揮動手臂甩開了掛在胳膊上的王立和陳留,兩腳踢開抱在腿上的洪小兵和王浩哲,最後把粘在背上的陳青柏也震了出去。
幾個人倒在地上,又撞翻了好幾套桌椅,都不同程度光榮負傷。
霍添根本沒理會那幾個倒地慘叫的人,一步一步朝唐英華走過去。
他已經人擋殺人佛擋殺佛了。
唐英華看著他那張駭人的臉,驚恐不已,手腳並用地掙紮著想爬到安全的地方,看霍添越走越近,他抱著頭嚎叫:“霍添你是不是瘋了!夏微予是你什麼人?你又不是尤徹,你至於麼!”
“他也是我的朋友。”霍添一腳踩在唐英華背上,“你信不信,我今天也讓你躺進校醫院裏,再帶一群人在旁邊圍觀,你什麼心情?”
唐英華嘴唇發抖,滿臉驚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就在霍添抬腿一腳踢裂唐英華麵骨的時候,尤徹跟任昱麒一起回來了。
他們在門口看著這一幕,完全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任昱麒先開口:“你們在……幹什麼?”
“尤徹你不收拾一下這個人麼?”霍添的鞋底子踩在唐英華的鼻子和額頭上,回頭過說,“你知不知道這家夥趁你不在的時候說了什麼,他可是在這裏給大家播報現場新聞呢。”
尤徹頭偏了一下,冷笑一聲,又把其他人再一次嚇著了,他們覺得尤徹似乎比霍添更危險、更可怕。
完全不用任何人做說明,聽霍添這麼一講,他就鬧明白了。作為一個親臨現場的人,唐英華現在可是變成第一新聞人了。
說起來唐英華這個家夥用欠揍來說都不足矣,當著尤徹的麵他自然不敢說,等尤徹一離開他就憋不住了。他翹著腿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以第一新聞人的語氣講起他作為見證者看到的事情,很多人都圍在他身邊問東問西。這種包圍感極大的滿足了他的虛榮心,講的更加眉飛色舞。
而其他親眼見證了那件事的人跟他則是截然相反的態度,即使是韓咲對此事的細節也是緘口不提,他從大樓裏走出去的那一刻,心裏非常複雜,跟戚偉超都不願多說。鄭星更是因為受到驚嚇,回去後就躲在宿舍裏不願出門,李君茹勸說無果,幫她請了一周的假,A班的學生本來就少,她不出現就隻剩李君茹一個了。
尤其是原本就很過意不去的霍添,聽唐英華在那兒侃侃而談,火就噌噌地躥,壓都壓不住。在唐英華講到最關鍵的時候,他上去就是一腳,讓那個幸災樂禍的家夥馬上閉嘴了。
圍著唐英華問東問西的人也被霍添嚇得不輕,都乖乖自覺滾一邊去了,誰都害怕那人發起瘋來連自己一起打。
因為夏微予停職一個月加上懲戒的殺傷力,還半死不活著,他的工作由任蔣蔭萍暫時代理,蔣蔭萍又把這件事派分給任昱麒。尤徹帶任昱麒去熟悉每天要做的事,離開沒多長時間,回來就看到了這個場景。
他早就想到這麼大件事肯定會成為一段時間裏的熱點,每個人都會對感興趣的,包括他自己也想知道那天大樓裏具體是什麼情況,但他容忍不了任何人對他最親近的朋友說三道四。大家也都照顧他的心情,隻要有他在,任何人對這件事都堅決緘口不談。
就連平時最三八的穆凱旋在這件事上都有底線,完全不像平時什麼都要搗搗是非的樣子,一聲不響,什麼都不敢多打聽。其實他不是沒有可恥的好奇心,是他根本不敢在這件事上是非,因為他知道尤徹的拳頭很硬。現在他還知道了一件事,原來霍添的拳頭也很硬,而且有可能比尤徹的還要硬……
尤徹沉默地站在門口,他的臉色很平靜,看不出來發火了沒有。大家都不敢靠近他,看不出來情緒是一回事,說不定人家心裏已經火山噴發了,不惹為妙。他也確實想衝過去,對著霍添腳下的那人一頓猛踩,他早就想到了,這件事會引發很多議論是必然的,他也想過很多場景,如果自己情緒失控應該怎麼辦,他也知道夏微予絕對不會樂意他像霍添這樣狂暴。他想平息這股怒火,但看著眼前這個場景,他抑製不住。
魏秋雁在穆凱旋的召喚下適時出現,她拍了拍尤徹的肩,讓他不要那麼激動,也不要那麼緊張。她走到騷亂的中心,霍添還在對著唐英華邊用拳砸邊用腳跺的猛烈攻擊,她拉住霍添狂掄的胳膊,製止了他暴揍唐英華的行為。
“我們都知道你心裏也不好受,不過不要這樣好麼,沒人希望你這麼做。”魏秋雁說。
“師姐你別管我!”他甩開魏秋雁的手,給唐英華補上一腳,又踹了旁邊的櫃子一腳,撞開門口的尤徹和任昱麒出去了。
唐英華被這一腳徹底踹歇菜,歪著腦袋倒在一邊,身上、地上、櫃子上到處都是血跡。看霍添剛才的架勢,八成打斷了唐英華好幾根骨頭。雖然她為唐英華的多嘴感到生氣,還是得理會一下這個已經半死不活的人,但她現在連彎腰都困難,她為夏微予擋了最沉重的一擊。
“來幾個人幫幫忙。”她平靜地對周圍的人說。
穆凱旋和洪小兵趕快殷情地過去幫忙了,兩個小個子架起唐英華,跟著魏秋雁一起走出去,在她旁邊的身高差形成了可笑的對比。
尤徹看著她的背影,覺得眼淚都要出來了,她還有點兒行動不便。
尤徹想到了好幾個讓他戰栗又憤怒的片段,關於羅林,夏微予,還有魏秋雁,他根本不願意想起來這些,但他現在站在這裏,什麼辦法都沒有。
因為是走偏道避開所有人悄悄把夏微予送到校醫院的,他跟王誌淩作為唯一獲許探病的人,接到蔣蔭萍的信息後看到的除了了無生氣的人,還有一動不動、一聲不響的另外一個。
魏秋雁側躺著,背對他們,衣服掀了起來,後腰赫然一道猙獰的傷,皮肉外翻。一個小護士正用夾子捏著一枚棉球,小心地擦拭邊緣滲出的血跡,她一動不動,也沒發出任何聲音。在一個線條優美、皮膚細膩的部位留下一道那樣可怕的痕跡,完全就像對藝術品的破壞和踐踏,王誌淩原先就氣色欠佳,看到那個場景臉色就更不健康了。他還沒來得及跟魏秋雁說一句話,就因為呼吸困難躺到旁邊吸起氧氣。
另一邊的夏微予緊閉眼睛,幾個醫生圍著他忙前忙後,從身上不同的部位注射藥劑。他完全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身上沒有一處是幹的,不是血漬就是汗漬,每根頭發都濕答答地沾在頭皮上,睫毛上也亮晶晶的。他手腕上留著深色的淤痕,嘴唇也咬破了,緩緩地滲著血,整個人就跟沒呼吸了一樣。
那時尤徹輕手輕腳地走過去,這些人都沒好到哪兒去。
之前在大樓外等候的時候就想了很多,他覺得很低落,低落得想哭。
現在他看著魏秋雁一行人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裏,眼淚又差點不受控製地掉下來。
陳青柏從一堆倒得亂七八糟的桌椅裏爬起來,才算緩過神來,他被霍添摔慘了,之前好幾秒裏眼前都是一片漆黑。
看到霍添突然暴怒的樣子,他有點困惑。
從解除封鎖的大樓裏出來,霍添像沒事人一樣回宿舍了,就跟平時沒什麼兩樣,哼著歌看閑書,甚至跟他賤賤地形容:“夏微予那個家夥看著瘦,脫了衣服,骨肉和體脂比例真是太棒了,要不是有其他人在旁邊,超想摸摸看!”
當時陳青柏詫異地看著霍大公子,一直大罵真是變態。
以為霍添沒受影響,其實影響挺深的,而且他還較真。
跟霍大公子認識幾年了,兩個人的交情也不錯,那人從來沒嫌他是大窮鬼,還經常請他吃東西。他有些時候覺得自己挺了解霍添的,有時候又覺得完全不懂那個人,那人到底在想什麼,他常常會猜錯。
隻是,那人今天的樣子,真的嚇到他了。
“活該,霍添打得真漂亮。”
在一片肅然的寂靜中,安宇姬突然說了一句話。雖然她的聲音很小,她說話的聲音一貫很小,但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到了,聽得很清楚。
每個人心裏都抖了一下,不寒而栗。
星期四,是懲戒後的第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