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那個人回去的時候，他借著喝了點兒酒，有些亢奮，絮絮叨叨對她說了很多，以後想這樣那樣，聽起來似乎是想好好安生過日子了。但她心不在焉，總是有些焦慮。
到了節後上班第一天，焦慮感更強了，她覺得不止是不想上班這麼簡單。直到她匆忙出門，一路急吼吼趕到單位，看到陳佳琦一臉疲憊的刷臉，還在電梯裏告訴她，前一晚莫名其妙跑來單位，又在車裏睡著了，而且對於整夜的事，竟然什麼都記不得了，從進了這個院子之後，就像被什麼牽引著一樣。
李君茹突然想到了什麼，但是那感覺一瞬而過，她還說不清是怎麼回事，但隱隱覺得自己意識到了什麼。她交待陳佳琦先幫她請假，可能隻要一會兒，也可能需要一個早上。電梯在下一個樓層開門的時候，她衝了出去，從樓梯間朝下跑。陳佳琦看著她風風火火地跑走，感到太陽穴隱隱作痛，覺得自己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麼，但這是怎麼回事來著？
一邊在樓梯間狂奔，一邊習慣性地在包裏摸鑰匙，抓到車鑰匙熟悉的手感後，李君茹才想起來，因為住在新房子裏，今早根本沒有開車。她更急了，這個地方早上一般不好搭車，她沿著人行道跑到了路口，才算攔下了一輛車。
她要去那棟老塔樓，說不清為什麼，隻是有一種非常急迫的感覺。
急也沒用，最終在一個大樞紐堵住了，她下車後狂奔向老塔樓，隻有不到一公裏的距離，她跑得很費勁。如果換平時鍛煉身體，這個距離是非常輕鬆的。也許是因為夜裏下過雪吧，這濕滑粘膩的地麵，還有暗蒙蒙的天，讓她感到壓抑和呼吸困難。
大概跑了一半的距離，她跟一個包裹得像狗熊一樣的矮小女孩打了個照麵，還碰了人家一下。女孩一個趔趄，勉強站穩，趕緊低著頭走了，完全沒有理會她的道歉。那女孩走得快，也走得不穩，就像醉了酒，而且覺得那女孩看起來有些眼熟，但想不起來是誰。
短暫被幹擾了一下，她繼續跑起來，距離老塔樓大概還有200米，她突然想起來了，剛才的女孩很像陳青柏的小女友，雖然幾乎擋了個嚴實，但她覺得就是那個女孩。奇怪的焦慮感更強了，她感覺得到，夏微予總有會去404的一天，雖然不知道他到底想幹什麼。或許就是這次，應該說，一定就是這次。他之前的種種表現都在說明，他在為什麼事做準備，而且應該是最後的準備。
在李君茹的認知裏，他不是有魄力的人，但他是個能狠的下心的人。如果……沒有如果和或許，他該采取行動了。
李君茹更拚命地跑起來，小腿卻沉得像拖著水泥漿，嗓子裏也全是腥氣，她張開嘴使勁吸氣，怎麼都調整不好粗重的呼吸。濕潤的感覺迎麵而來，下雨夾雪了，下得很小，落在臉上就是細細的毛毛雨。
還有不到100米，終於腳下一滑，腳踝發出咯咯聲，李君茹摔在融化雪裏，手掌裏深色的血痕混著汙糟糟的泥漿，她努力了兩次都沒爬起來。周圍的人用詫異地眼光看著她，沒有人上前拉她一把。
臉上除了潮冷，也多了一絲灼熱。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流淚了，周圍的人更詫異了，以為她是摔哭的。
抬頭看了一眼已經近在咫尺的老塔樓，她咬著牙爬起來，瘸著腿繼續跑起來。又幾次差點在濕滑的路麵上摔倒，離那棟樓也越來越近。
不要那麼做！快停下！
她在心裏吼了出來，終於到了樓下。
在她抬頭看向4樓的時候，突然一聲巨大的爆炸，連地麵都跟著晃了晃。她再次摔在地上，比前一次摔得還重，感覺整個身體都受到了衝擊。
這個衝擊讓她的大腦一聲轟鳴，細弱的毛毛雨落在身上好像有極大的衝刷力，她覺得有什麼東西被洗掉了，以極快的速度退卻著。她覺得有什麼話呼之欲出，但張開嘴發不出任何聲音。
她的大腦突然一片空白。
出什麼事了，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不知道為什麼要來這裏，剛才到底在著急什麼，就覺得心髒好疼，像被強行掏去了什麼一樣，泵向全身的血液都是涼的，讓人陣陣發顫。可她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樓上有好幾扇門陸續打開了，多是些老人和女性，他們慌亂地跑出來，查看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住在一樓的好心老太太跑出來扶她起來，拿出紙巾替她擦擦滿手混著泥漿的汙血。
“哎喲，姑娘，怎麼摔成這樣，疼死了吧？來家裏嗎，叫老頭子給你擦點兒藥，我眼睛不太好，做不得這些了。”
李君茹茫然地搖搖頭，謝過老人，木然地離開了院子。
她什麼都想不起來了，就像醒來之後就忘記原本清晰的夢境似的。她隱約覺得應該發生過什麼，但到底發生了什麼？
走在回去的路上，她走得很慢。扭到的腳踝越來越疼，膝蓋和屁股也在隱隱作痛，受傷的手掌更是火辣辣的刺痛。尤其疼的是心髒部位，說不出緣由，可是就覺得充滿了遺憾，心裏好難受，卻不知道為什麼難過。
我到底怎麼了啊？
李君茹抬頭看了看天，天上除了厚重的陰雲，沒有任何答案。
春節後第一天上班，舒盈瑩總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什麼。
說是節後第一天上班，也是最後一天上班了，她準備這一天就辭職。考研成績出來了，她過線了，從曆年情況來看，可以進入複試，但錄取把握不太大。
天上飄下細小的水滴，江俊傑手裏提著一把傘，頭上粘著綿密的水珠，叼著沒點燃的煙在樓下等著她，見她下樓，就把傘丟給她，自己淋著，轉身走回路邊臨時車位，打開車門鑽進去。不看她跟不跟得上，也不跟她講話，直接擰車鑰匙，準備馬上發車就走。當然，她總是跟得上的，在江俊傑放下手刹的時候就拉好了安全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