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仔細摸索了一番,也嗅了嗅氣味,潮濕的觸覺和氣息,似乎都消失了。
突然她意識到了不對,剛才摸到的腳心不是溫暖,而是滾燙。這家夥怎麼可能覺得屋子裏熱呢,這兩天街坊鄰居都說暖氣很差勁,有些老人和孩子都感冒了。她也算比較強健的人,她都不覺得熱,一個身患大病的人怎麼會一點兒都不怕冷?
李君茹打開台燈,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又摸了摸夏微予的,果然熱得多。她不敢確定,翻出體溫槍測了好幾次,都是接近40度的體溫。
“喂,喂喂,你就沒覺得不舒服麼?你真發燒了。”
“還好吧,就是有點兒暈,還有點兒渴。”
“媽呀,你都快燒到40度了,自己感覺不出來?”李君茹又摸了摸他的脖頸,果然比額頭還要燙,“難怪能把被子捂那麼熱,你就是個移動的火爐子!”
她又跑回飯廳翻箱倒櫃,找出了多少年都沒再用過的退燒藥,一看時間,早就過期了。
拎著水壺和杯子回到臥室,她把東西放在床頭櫃上,脫下睡衣開始換衣服。
夏微予沒想到她不避人,驚得話都快說不清楚了:“你……幹嗎?”
“家裏沒藥,我現在出去買。”她穿上深色襯衣,套上厚實的打底褲,“你先睡吧,多喝熱水。”
“不是,我說……不用買了吧,睡一覺就好了,沒事兒的。”夏微予磕磕巴巴地說,半夜她去給自己買藥,這也太不好意思了吧……
“不吃藥咋行,燒這麼厲害,你就不怕燒得和你那胖兄弟一樣傻?我可不想家裏跑出去一個瘋瘋傻傻的人,到時候解釋不清楚。”她套上低領毛衣,兩腳蹬進牛仔褲,“喂,蠢貨,堅持不住的時候就說,不要怕麻煩別人。”
“我……”
我沒覺得我要不行了啊,別那麼緊張嘛。而且吃退燒藥幹嗎,又不是普通受寒發燒,這很可能就是因為藥吃多了的副作用,也不止一次在夜晚覺得身上滾燙得像炭,經常到了白天就沒事了,我都習慣了啊。
李君茹沒聽他解釋,到門口隨便撿了雙短靴,取下大衣和包就走了。
馬上過年了,淩晨的街上變得更冷清,昏黃的燈光穿過一串串紅燈籠,投下暖橘色的光。李君茹在街上快速地走著,路邊的商鋪都關了門,沒有人,沒有車,這邊離市中心有點兒距離,本身就算不得熱鬧,現在更是透出了一種蕭索的焦慮來。
大概離家一公裏處的路口有家藥房,她記得是24小時營業的。
她一邊走著,一邊想著在夏微予手機上看到東西。除了舒盈瑩,她還注意到了一些其他問題。夏微予跟尤徹也很久沒聯係了,他們最新的一次聊天記錄時間大概也在停留在去繳電費的時候,比那天還要更早些,而且隻是夏微予問尤徹還好不好,尤徹沒有回。
這也不是尤徹第一次不回他消息了,她草草翻了翻他們的記錄,雖然保留的沒有舒盈瑩那麼多,好歹也有個大半年的記錄。他倆簡直跟尬聊似的,說了還不如別說。而且尤徹似乎很冷淡,不主動,話少,句子短,或者沒有回複。包括有病的事,他們之間一句都沒提起過。
如果說半年前夏微予就被確診過,而且極有可能羅林是知情的,尤徹竟然不知情,這也太奇怪了吧。
他們不是好兄弟麼?
李君茹感到奇怪,他不想跟我透露就算了,畢竟我又不是和他一起長大的兄弟,他不想說並不奇怪。但他和尤徹從小學的時候不就一條內褲兩人穿了嗎,甚至高中的時候還有人說他們也算東籬校區最牛逼的CP,連這種詭異的傳言都能流出來,隻能說明他們情誼蓋天地得非常深入人心了。
而尤徹這兩年也吝嗇極了,連個朋友圈的讚都不給夏微予點,雖然夏微予也很少去發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吧。她覺得更大的原因是,夏微予發什麼也沒人理他。他微信裏也隻有一百出頭的人,這一百出頭的人中,大概有90個就像曾經的一首歌,叫《灰色頭像》。
至於霍添之類的人,聯係的好像更少了。
她知道洪小兵嚷嚷著張羅霍添生日的那次,夏微予去了,但他沒下車去店裏見人。她看見了。
那天的環境很聒噪也很尷尬,大家知道霍添被成娜娜傷得不淺,就約好了避免聊感情和過去,免得霍添聽了難受。搞得她當天坐在那裏跟安宇姬聊什麼經濟下行壓力和深化改革,簡直詭異極了。
沒坐多久她就自己跑出去透氣,提著一瓶不含酒精的無糖飲料,坐在停車場旁邊的路牙子上,看避暑山莊養的幾條狗在不遠處嬉鬧。沒多久,就看見王誌淩和魏秋雁送霍添出來了,霍添一個人走進停車場深處,夏微予從保時捷裏出來,把他扶上車。
李君茹知道,霍添要喝酒就得找人幫他開車,他找了夏微予十有八九也是想帶夏微予跟大家一起吃飯,不過應該協商失敗了,夏微予還是不肯去。她怕他倆會看見她,還往別的車後麵躲了躲。
她當時其實後悔了,對於她之前強拉夏微予去同事生日的事。她不理解他“不跟他們見麵”的原則,她覺得自己是在幫他,直到那時她才意識到好像幫錯了,得換其他方式才行。
為什麼很多事都發生在她坐夏微予的車去繳電費那天的前後,她覺得就像有什麼秩序在安排一些人的退場一樣,舒盈瑩無疑是突然消失的,那她就是入場的那一個。
她想著,很快就走到藥房,果然還在營業,裏麵隻有個中年女人,在藤椅上烤著小太陽,睡得鼾聲如雷。
“老板,老板,拿個退燒藥。老板?”
她叫了好幾聲,中年女人才醒來,堆著一臉笑:“大妹兒,要啥呀?”
“退燒藥。”李君茹翻了個白眼,誰你大妹兒。
“喲,這麼晚來買退燒藥啊。用這個,效果最好,副作用還小。”中年女人趕緊轉身在櫃台裏翻找,又拿出一瓶金銀花露,“這個味道最好,能就著下藥,又下火,孩子不遭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