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無法回答，李君茹又換了個問法：“那你說，我妝前妝後可以得幾分啊？”
夏微予脫口而出：“至少七分吧。”
“哎呀，你是不是在誇我，這樣會有點兒飄耶。”李君茹滿意地眨了眨眼。
可不就是等著別人誇麼，夏微予轉而說：“事實，我是耿直的人。”
“那，耿直的家夥，要不要帶你裝逼帶你飛呀。”她一腳蹬進了黑色的打底褲，把掛在門後的紙袋丟給夏微予，“我今天約了tony，而且你的頭發也太長了，帶你順道去剪了。”
夏微予打開紙袋，裏外一套冬裝，最上麵是灰色的襯衣跟深褐色的長褲，沒有吊牌，也是嶄嶄新的，或許是怕紮人還剪過領子上的標簽，有淡淡的洗衣粉味兒，八成是找誰借來的。
他換好衣服出來，李君茹悄悄皺了皺眉。
那身衣服是之前她叫韓咲帶來的，韓咲雖然是那種網名叫“蒼茫飛鷹”的、叮叮咣咣一堆鑰匙像爸爸輩似的掛在褲腰帶上的老古董，錢夾會從口袋裏露出來的死直男，戴黑框眼鏡、厚得就像幾千度的老實人，成天工裝、不工裝也從來不穿牛仔褲和板鞋、一年四季高腰棉襪的老刻板，出去吃飯自帶大號保溫杯，還滿滿一壺熱水的養生狂魔。不過他的便服兼容性意外的不錯，借給誰都不會很奇怪就對了。
一直覺得他跟韓咲差不多高，看起來也應該身材相仿，但他穿韓咲的衣服長度合適，看起來卻有些空蕩蕩，總覺得沒有一處是填滿的。
剛和安宇姬一起到工作單位的時候，第一次看到他，就覺得他似乎比高中的時候消瘦了太多，那時她並沒太在意。從叫他送自己去繳電費那次起，才逐漸意識到，他可能真有什麼毛病，而且絕對沒有他說的那麼簡單。他住在家裏的這幾天，李君茹算是見識了各種奇怪的睡姿，還有清晰的兩肋和凹陷的上腹，突兀的膝蓋和嶙峋的腳踝，就像正在抽條的中學男生一樣，隻想讓人拚命給他補給營養。而那些都沒有看到他把韓咲的衣服穿得空蕩蕩叫人不舒服。
他為什麼就是不願意說實情呢？
是自己對他不夠關心（雖然也有幾次一不小心就把他惹炸毛了）？是這段時間以來自己對他還不夠照顧？是自己不值得被信賴和托付？也跟他談過那麼多了，覺得他沒有那麼戒備的呀。那為什麼他就是不肯說實情呢？心裏總是特別在意這件事。
其實李君茹心裏猜了個大概，她隻是想讓夏微予自己開誠布公地說出來。
李君茹剛跨進店門，收銀的姑娘抬頭看了一眼，立刻朝裏喊了一聲：“小七，阮阮還有客人嗎？”
“有！”一小夥從裏麵跑出來，見李君茹又說，“沒事沒事，手上就剩一人，快好了！”
“我之前預約過的。”李君茹脫下外套，轉身坐在門口的沙發上。
“好嘞，我再去看看，應該馬上就好！”那個被叫小七的又跑進去不見了。
夏微予傻傻地站在門口，李君茹拍了拍旁邊的位置，叫他坐下。
他慢吞吞又遲疑地小心坐下，收銀從後麵跑出來，趕緊接過了李君茹的外套，同時遞給她一個號牌。
收銀也很利落，兩下就整理好她的外套，並疊了起來。她拉住收銀，用下巴指了一下收銀台後麵的櫃子，讓夏微予一起存了。
收銀還愣了一下，這姑娘剛才根本沒注意到什麼人跟著她進來了，當下定睛一看，經常會跟著她的黃毛小丫頭這次沒來，竟然跟來個男的！罕見了，她竟然允許男人近身3米內了，這怕是假的李君茹吧？
夏微予被那姑娘看得不知道目光應該放在哪裏，窘迫地一直盯著桌上的糖果盒子。李君茹卻一臉坦然，還翹起了腿，明顯是這裏的老客戶了。
這是一家開在檔次最高的商場裏的造型店，在電梯上來一眼就可以看到的地方，應該租金不菲。整個店麵裝修得“看起來很昂貴”，店內的老師和小員工們都精幹得體，跟街邊那些理發店裏染著花花綠綠毛發的完全不一樣。門口沙發上一起等待的客人們看起來也是一群俊男靚妹，像是剛逛完底下那些價格不菲的品牌店而來的，各個氣質非凡。
除了大學那會兒，跟舒盈瑩江俊傑之流到過這種檔次的造型店，他平時也就隨便在理發師不花花綠綠、不非主流、不葬愛家族的樸實平常理發店裏，剪個二三十的頭，偶爾也會碰到美團優惠的九塊九那種，當他第一次剪了個一百多塊的頭發，還不是最貴的設計師剪的，都驚呆了。
後來他在賓館後廚打下手的時候，偶爾也會想起那家不到半小時就收了他一百多塊的造型店，同樣都是憑手藝賺錢，他的工資大概每半小時才6塊錢吧，還經常日工作時間超過8小時，超過的還等於白幹。
現在他右邊是李君茹，左邊是另一辣妹，橘紅色的頭發，黑色的皮衣，緊身短裙，過膝的深色長靴，還有一臉濃濃的妝容，眼線和眉毛都挑得極高，大耳環垂在肩上，一朵豔紅的玫瑰紋在線條明晰的鎖骨上，細瘦的手腕上套了一大堆叮叮當當的東西，看起來瘋狂又張揚。對麵的沙發上坐著兩個女生，沒有左邊這位誇張，雖然打扮得比較保守，也是韓潮時尚尖端的樣子。旁邊沙發上是對兒情侶，女生竟穿了身旗袍，曲線裹在深色的皮草裏若隱若現，男生是運動休閑型，慵懶又高挑。
夏微予覺得自己坐在這裏真是慫透了，就像孔雀天鵝中混進一隻土山雞，極其格格不入。
他穿著韓咲的衣服，中規中矩，雖然挑不出什麼大毛病，就很直男啊。
剛才收銀拿走的那件大衣還是李君茹借他的，帶著點兒閃光的淺灰色，摸起來滑滑的麵料，硬挺又垂感很好，帽子上有一圈茸茸的大毛毛，oversize，很中性硬朗的風格。李君茹穿的時候很有氣場，他穿上就有種買錯尺碼的感覺，帶有擴張視覺的灰色都救不回來，出門前李君茹看著他又皺了皺眉。這家夥全身上下大概除了內褲跟腳上的鞋襪是他自己的，其他都是別人接濟的裝備了吧，撐不起韓咲的衣服就算了，穿她的衣服怎麼也這麼慫？過分了吧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