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夏微予曾為了使自己看起來沒有那麼格格不入，還努力學別人補作業和大談遊戲心得。裝合群是一回事兒，本質上他還是非常忠於自己的計劃和感受的。
整個初中階段，他上課認真聽講、回家好好學習，不曾沾染沉迷網絡遊戲、小說和熱衷於混社會、抽煙酗酒等“惡習”，也不曾曠課缺到，甚至連遲到的次數都極少極少。小燕子隻是有一點兒小小的壞而已，路過柿子樹都不偷別人的柿子了。夏微予也隻是有一點兒小小的懶而已，初中時不愛參加集體活動，有時也會逃掉打掃衛生。他不過僅僅在一場莫名的跨校鬥毆中做過出格的事，把別人腦殼打豁了，這是他唯一一次被老師叫了家長。
相較於經常大事沒有、小事不斷的舒盈瑩，他還算比較省心的那一型。
雖不見舒盈瑩上高爬低，也沒讓老師放心到哪兒去。
昨天去高中認哥哥，今天就有可能抄作業、上課講話、傳紙條、看閑書，明天還有可能在上課期間脫去校服溜出學校，躲進不遠的黑網吧或奶茶店裏。
她在班裏的人緣似乎不錯，課堂總有同學和她傳遞紙條，課間總有同學和她進進出出，上下學總有人同行，無論情緒好壞，她都沒有孤單過。
無疑她在學校的日子挺滋潤，每天都足夠快活。
老師也很頭疼她這樣“活潑過度”的學生，自己在課業上不夠努力就罷了，還盡跟不喜歡學習的後進生玩，甚至帶著成績好或資質平庸的同學拋下學習一起瘋玩。玩她個昏天暗地，學習什麼的才無所謂呢，現在這個程度考上本校高中已經完全無壓力了。同樣，介於她的成績基本沒有跌至班級排名的20以後，老師既想管她又想放棄她，總是處在焦頭爛額之中捶胸頓足，不是給她家長打電話告狀，就是抓她去辦公室罰站。
上學的時候永遠都不乏這種類型的學生，並且有時甚至不在少數。
隻是她的周圍看起來那麼熱鬧，偶爾也會一個人呆滯地走在洶湧攢動的學生中，沒有表情、不會說話，不知道她那時到底在想什麼。
或許她也並沒有表麵上看起來那麼瘋癲活潑，就像夏微予初中的時候其實不太和群。
就像夏微予不知道她為什麼會突然跟那個“舒盈瑩”成為一體，也不明白自己究竟從何時已經牽涉其中，或許這次的觀望可以找到答案，或許他其實並不想知道。
但他所知道的舒盈瑩還是和十幾歲的時候很像。
比起自己說一不二的中學時期，在高考填報誌願之後，他也開始了苟且和退讓，比如偶爾會勉強去參加班級和宿舍的活動，還比如改變原先的計劃去逼仄幽暗的地下室同舒盈瑩一幹人等彙合，這些原本並不在他的計劃內。但他無法再像過去的時候一樣，無法再那麼忠於自己的理性和感受。
而中學期間，尤其是高中的時候，他還是一個大部分時間恪守計劃並且特別講原則的人，除非非常特殊情況，真的連上課都很少遲到。尤徹曾經不止一次說他有些無趣，總是有些缺乏活力和張力。
是像尤徹那樣，即使沒有做好準備也會勇往直前，像霍添那樣，瀟灑、適從，能隨時變更計劃去適應環境，還是像任昱麒那樣極其嚴於律己。究竟怎樣才能讓人走得遠一點兒，退而求其次說，能讓人感到舒服一點兒、能接受現實一點兒，似乎沒有標準，也不可借鑒。
當年的他從來沒想過如果自己會有諸多“行不通”，更沒想過過多的考慮會使人畏首畏尾。他一直以為，如果能夠像中學時那樣，在規劃中有剛性標準，忠於自己、說一不二，或許自己的人生履曆會再簡單一點兒、直白一點兒，至少自己會再遠離一點兒他人的控製。但凡事的誘因又怎麼會那麼簡單？
就像十幾歲的舒盈瑩永遠不會關注課間操時站在前方隊列的一群師弟，在成人之後他們會有不期而遇，也能有不解之緣，但在此之前，即使離得那麼近，他們照樣沒有任何交集。
很快，夏微予也終於在過去的夢境之中，看到了渾身都是傲氣又十分低斂的安彥。總是把安彥掛在嘴邊的舒盈瑩像塊腳底的泡泡糖，黏著人家不肯離去。
校園裏的舒盈瑩似乎沒有多少苦惱。
她有說得過去的成績，有活潑的性格，有很多朋友，挾裹於整齊劃一的校服之中，雖然有些乏善可陳，也不曾終日煩惱。
周末時的她就有所不同了。
比起不曾孤單的校內生活，周末就枯燥和乏味多了。
夏微予借宿於她家地下室，極少去樓上參觀她家。她家還沒搬，地下室依然是那把熟悉的鑰匙，空間內部卻非常陌生。
他熟悉的那張床還在，隻是放在牆邊，空蕩蕩的床板上，大半都堆放著已經頂到天花板的雜物。其餘隻有雜亂無章的櫃子，以及基本無處下腳的地麵，還有一輛目測已經成為僵屍的自行車。跟他熟悉的、小小的、安靜的又很整齊的秘密基地完全不一樣。
而她此時的家裏，目測不超過80平的麵積，感覺戶型不是很合理卻又挑不出什麼大毛病，她和父母三口人似乎剛剛夠用。她住稍微大一些的臥室，裝修和陳設都非常直男，窗簾和床品也是同一風格的極其直男。
在她充滿直男風格的家裏，自然也看得出當年的她其實也非常直男，直男得連兩件好看的衣服也沒有。
她會在周末照例去老人家裏拜訪，就像夏微予家一樣，總有約定俗成的習慣。她總是隻穿著相同的衣服，一件介於湖藍和翠綠之間的、充滿堅硬塑料質感的假兩件外套，內搭總是兩件顏色洗得怪了吧唧的T恤，還有一條肥肥大大、拖拖遝遝的牛仔褲或者一道杠的燈籠腿運動褲。她基本就在這其中更替，完全不會像那個年紀其他女生一樣，會穿白T恤、窄腳牛仔褲、裙子或者性冷淡風格的簡潔服裝。嗯……這該讓人怎麼評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