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顯僵了一下,然後朝旁邊躲了躲。
“幹嗎呀,像個小孩子鬧別扭一樣,果然很幼稚誒。你過來點兒,我又不吃你,姐姐的肩可以借你依靠。”李君茹隻好更尷尬地說。
他用袖子蹭了蹭臉,重新撿起筷子,沉悶地說:“我沒事。”
最終她尷尬結尾:“你可以不用那麼戒備。算了,先吃飯吧。你每天的心情可不可以好一點兒,成天跟條醃苦瓜似的,又鹹又苦還發酸。你這樣吃飯都是糟蹋飯,吃進去全是毒飯。”
奶奶以前就是這麼跟她說的,好啦,阿茹啊,吃飯的時候心情一定要好,要不吃進去的都是毒飯。
之後夏微予從李君茹家出來,一路上恍惚地走著,越走越想死。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情況,明明知道不該那樣,但是當時就是控製不住,可恥的生理反應洶湧而來。像小時候一樣,是個無法自控的哭哭包。那時他覺得自己像是掉進了死水潭,被李君茹那些話壓著,無法浮上來,隻有痛苦、壓抑和無法呼吸。
或許她說得對,他隻知道抵觸和傷害夏英竹。
但是太失態了。
溜了溜了。
誒,等一下,好像忘了一件什麼事。
李君茹也在他離開半個小時之後,突然想起來一件事。
誒,搞什麼,他之前是說已經辭職了?
這些人有完沒完,安安和他都辭職了,那還有什麼意思,剩下的那個陳青柏純粹是個傻子啊!更有意思的是我們這4個人,怎麼不知不覺全住在同一個小區裏了?來看看以後見麵誰更尷尬啊?
周末過後,星期一的晚上。
餘盛威參加了一場久違的同學聚會,喝多了酒,搖搖晃晃地走在街上。
原本像他這種不修邊幅的奇怪固執老頭,本身就沒什麼人緣,極少有人想起他。恰巧這次請客的人剛搬家住在附近,頻繁在住宅附近見麵,別人礙於麵子也勉為其難邀請了他。
餘盛威為這一次邀請意外又驚喜,還拿出了新衣服來穿,高高興興地準時跑過去了。
不過除了客套寒暄,就沒人搭理他,甚至有人根本就沒想起他是誰。
這真是有些尷尬了。
但是也好過連做透明人的機會也沒有吧。
為了和別人搭個話,不停地站起來講話、敬酒,再輪番單獨敬酒。等飯局結束,他沒吃什麼東西,酒倒是喝了一大堆,已經醉得快要掉到桌子下麵去了。
之後其他人繼續去唱歌的唱歌,有門禁的就回家,沒有一個人打算跟餘盛威同路。
餘盛威不停地說還好、沒醉,就真的沒人照應他。
為啥我老是沒人搭理呢,太過認真的人很討厭嗎?
眼前像高度散光一樣,街上的燈火影影綽綽,人影車影都是虛幻縹緲的。這個世界如此浪漫嗎,為什麼之前從來不覺得,因為很少喝成這樣?說白了就是,沒有人跟餘盛威玩。
同學都覺得他是個腦回路異常的神經病,同事覺得他刻板生硬又無趣,家裏覺得他是個石頭腦袋的死老頭,關於老塔樓方麵的,也隻有一些及其耿直的人不介意和他打交道。
大家都蠻嫌他的,覺得他是個格格不入的怪人。
在這麼的聚會裏一起吃飯喝酒,機會真的不多。
他這麼想著,不禁悲愴感懷。
就在此時,他站在馬路上迷迷糊糊辨認著回家的方向,一輛無牌照的破貨車突然從街角衝出,把他撞飛在深夜的路上。
這一撞沒有立刻要命,還讓餘盛威在路麵上爬行了一段。一邊爬著,一邊掏出手機,在朦朧的視線和毫不清晰的意識中,摸索著隨機撥打出一個電話。手機嘟嘟響了很久,不知道撥給了誰,但是無人接聽。之後好像聽見了救護車的聲音,他的意識模糊了,很快消失了。
他的手機其實和他這個人一樣,已經被連撞帶摔,都磕碰得沒樣子了。在他鬆開手的時候,手機掉在瀝青路麵上,屏幕徹底四分五裂,也永遠黑了下去。
“這也太慘了吧。”
深夜的路邊,幾個路人圍觀著,久久不肯離去。
“沒有心跳了!快!”醫務人員焦急地說。
餘盛威也許再也沒有被別人約出來的機會了。
星期一,白天到夜間。
真難得在工作日睡到自然醒。雖然家裏的人起床和上班還是吵吵嚷嚷的,即使緊閉房門還能聽到一些嘰嘰喳喳,聽不清具體在說什麼。
但是沒起來做早飯,真是神清氣爽,從早上開始就一身油煙味兒,真的很容易讓人不開心。每天都要早早起來不說,飯吃到嘴裏卻總是最後一個,而且早上的胃口奇差,吃什麼都如同嚼蠟,一切真是噩夢。
夏微予嗅到了一絲煎蛋的氣味兒,抱著被子翻了一圈,到床的另一邊繼續睡了過去。
等他睡到飽,拉開窗簾一看,太陽都老高了。
縱使他其實起不來床,也很少有能睡成這樣的機會。
辭職一身輕,爽啊!
再一看時間,唉呀媽呀,這還有不到一個小時就該吃午飯了誒!
他趕緊跑出來一陣梳洗整理,隨便穿了兩件就溜了。
溜出去之前,看到黃俊梅開著電視,靠在沙發上睡著了。幾乎沒有猶豫要不要給她蓋上點兒什麼,如果她醒了,就知道自己什麼時間出門了,而且最可怕的是,萬一她覺得這個舉動有曖昧的意思……
夏微予隻是想營造出一種不知不覺從家裏消失的跡象,而不是睡到了飯點,卻像躲著什麼似的跑走了。
唉,多想無益,溜了溜了。
他從平時很少有人走的另一個門洞子溜出了小區,坐上公交車躲去了別處,計劃在外麵逗留一段時間,到下午快下班的時間再回來,找陳青柏談談一直耽擱的事情。
之後他一直百無聊賴地在河邊轉悠著,時間逐漸逼近平時下班的時間,他也越來越焦急,覺得好似終於到了可以交鋒的時刻。
但接下來要和他交鋒的不是這件事,而是前一天因為衝動和逞能留下的禍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