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半秒的間隙，他的手使勁抖了一下，油門也在同時重踩下去，車身使勁抖了一下，方向迅速朝右邊劃過去。
“啊！”安宇姬嚇得大叫一聲，一把抓住他的袖子。
這使勁一拽和大叫聲驚得他全身一震，視線模模糊糊地恢複著，恐怖的耳鳴慢慢消散，他反向扭轉方向盤並猛踩一腳刹車，眩暈勁兒也跟著過去了。
安宇姬本身就趴在前排靠背上，完全沒有重心，讓他這狠狠一腳刹車，整個人差點給他甩到擋風玻璃上。
車嘰的一聲停在路邊，路麵上一道黑黑的車轍，前安全杠在綠化帶上輕輕蹭過，要不是方向回的及時，差點直接衝進去往人行道上撞了。
安宇姬趴在前排座位之間，檔位就在下巴邊，她的腦袋嵌空隙裏，她在這一衝一停中差點都嚇哭了。
“抱歉，實在太抱歉了，是不是嚇到你了，我剛才好像走神了……”
夏微予趕緊扶起她，看到她掛著兩道鼻血，還擦破了額角，嚇得慌亂地擦她的鼻子。這回去給李君茹看見，還不罵死他，或許李君茹有可能會直接變出斧頭來砍他，然後葛銘緊隨其後……
“哎，別動好疼！”安宇姬小聲地叫著，捂住自己的鼻子。
夏微予手足無措地繼續道歉：“對不起……”
但他沒有說之前差點致使出車禍的原因，那感覺太詭異了，雖然這段時間他一直覺得自己狀況欠佳，但恍惚中從眼前掠過的那張人臉，似乎帶著猙獰的神情。他隱約覺得那是笑，但實在笑得太駭人了，那刺耳的尖嘯仿佛就是那個可怕的人影發出的聲音。
他很恐懼，就在那一聲尖嘯和一張人臉掠過的時候，不寒而栗的感覺仿佛來自靈魂深處，遠遠超過了車子差點衝上人行道釀發大禍的後怕。
同時也在他暈眩的一瞬，之前睡著時做的夢也完全忘記了，任憑他怎麼回想，也搜尋不到蛛絲馬跡。
是……什麼來著？
他皺著眉搖搖頭。
“你今天是不是很難受？其實你的臉色一直不好，是我非要坐書記的車啦，你別那麼自責。”安宇姬從自己的小包裏拿出一張濕巾擦著臉，小聲地說，“不要急著回去了，在路邊休息一會兒吧。”
“嗯。”夏微予仰頭倒在靠背上，經過這麼一折騰，他全身那股乏乏的矯情勁兒也沒那麼強烈了。
他倆都不說話的各自坐了一會兒，夏微予覺得頭腦清醒多了，雖然沒再乏得那麼厲害，不過整個人好像更不舒服了，氣短跟心悸似乎更強烈了。安宇姬收拾幹淨了整張臉，用額發將擦破皮的小傷口遮擋起來。
“幸虧這會兒路上車不多，沒出什麼事。放心吧，回去我不會說的，咱們走吧。”安宇姬說。
夏微予看了一眼時間，車子又回到路上。
他總覺得有點隱隱的不安，那場被他遺忘的夢，似乎向他傳達了什麼，但他一點都想不起來了。
究竟是什麼來著？
他不但胸口仍然隱隱作痛，連腰背都跟著疼起來，大概是之前睡著的時候姿勢不好吧，或許扭到筋骨了。忍著不適拐回正確的路線，他盡力調整呼吸，咬著舌尖，還是得集中精神，先順利回去再說。安宇姬也在車上，再不能出問題了。
他覺得或許沒法兒顧及書記最近會議多，要頻繁用車了，他必須得回去休息兩天。不關乎乏力和感冒的矯情，他就是覺得自己有些不對勁。
再這個狀態下去，遲早要完啊。
沒多久，他的十指末端開始發麻，眼瞅著快回到單位了，他渾身汗如雨下。
安宇姬下車後一溜煙兒跑上樓了，他使勁吞了一口唾沫，晃晃腦袋，勉強從車裏鑽出來。剛關上車門，又是一陣暈眩，好像聽見了陳青柏的聲音，他又短暫地失去了意識。
等他睜開眼，陳青柏和另一名警衛正左右架著他，往辦公大樓裏走。
他意識到自己剛才大概又有幾秒暈過去了。
“我沒事……”他低聲說。
“沒事什麼啊！你是著涼感冒了吧，瞧你這身上燙的，都發燒了吧，都燒迷糊了吧？怎麼還不請假去醫院打兩針，你這樣上路太危險了吧！”陳青柏一邊抓緊他往下滑的胳膊，一邊大聲地說。
讓陳青柏這一吆喝，大廳裏的人都看過來了，其中還有剛從隔壁大樓回來的張秀敏。
張秀敏二話不說，兩步衝上前劈手就把倆警衛撥一邊去了，一把給夏微予拽到她跟前，像抓個貓似的。而倆警衛像倆空口袋似的，很輕鬆就給甩一邊去了，整個大廳內的人都瞠目結舌。
你別說她是個女人，她還是個大個子女人，一米七好幾的大個子女人，又是體型壯碩的大個子女人，看著比單位裏很多男同事都高大，她這一動作，簡直一招製勝。
“你看你，這幾天天涼，叫你多穿點兒，就不穿！凍出毛病了吧！回家休息吧，下午也別來了！讓你那死懶死懶的賊嫂子燒點兒薑湯暖暖！”張秀敏一邊說，一邊從夏微予手上奪過車鑰匙扔給陳青柏，撐開還在滴水的傘，連拖帶拽就拉著人又回到雨中，很快就從其他人的視線裏消失了。
陳青柏和其餘眾人呆呆地看著大門口，剛才咋回事來著？
夏微予被張秀敏扔回家，他的死懶死懶的賊嫂子在廚房裏剁生薑，他被殘暴的老娘用熱水燙了一頓，塞進了冬天的被窩裏。
要不是他堅決不願意，他老娘還準備給他蓋兩床冬天的大被子。
被老娘折騰了一頓，他覺得自己更不好了，嫂子又在廚房裏發出那麼大的噪聲，想睡都睡不著。
他無聊地躺在厚重的被子裏，看著頂燈發呆。呆了一會兒，似乎聞到一股濃濃的生薑味兒，他的手機也在床頭櫃上嗡地震動了一下。
一個用網紅貓做頭像的發來一條信息：你這周六有沒有時間呀？
還帶著一個笑得不懷好意的顏文字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