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忠君知道，他不忍心和藍小寧說。
偶爾他會有這種想法，如果把鬼放走了會怎樣？但他隻是兩界間的一個擺渡人，他隻需要照做，不應該有自己的思考。就算他這個擺渡人放走了藍小寧，還會有其他擺渡人繼續找回藍小寧。小姑娘有躲不掉的東西。
為什麼這麼不公平呢？偶爾開次恩也不會怎樣吧？
有時候夏忠君也挺討厭做這所謂的陰差，那些規則太死啦，他有些寒心。
他回頭看了一眼藍小婷，瘦弱的女孩隻剩下一個小小的影子。
藍小婷從一場疲憊不堪的夢中醒來，她把妹妹搞丟了，唯一願意對她們好的外婆走了之後，她僅剩的珍視的人也不在了。
她躺在自己的床上。
查看整個房間，大門緊閉，妹妹生前的屋裏沒有作為貢品的食物，門口沒有清水和雜糧，屋裏沒有任何異味，也沒有衛生香的味道，連物品擺放都跟妹妹生前一個樣。
就像夜裏誰都沒來過，就像這幾天什麼都沒發生過。
厚重的窗簾留下一條縫，朝陽鑽進來暖暖地照在她的腳麵上。
天亮了。
5月中旬，一中初中部嶄新嶄新的分校區。
初中部和高中部正式的不在一個校園裏了。
隨著歡快的小叮當音樂結束，每天幾分鍾輕音樂的廣播開始全校播放。
早讀結束的鈴聲剛剛打響，學習委員抱著一遝作業進來了，順便給了老師一張小紙條，是作業完成情況不好的同學的名單。
老師掃了一眼紙條，說：“沒交作業的這幾個，今天中午放學之前叫他們到我辦公室來一趟。交的比較晚的這幾個，今天之內把第4單元課下注釋全部抄10遍，下午放學之前必須交上來。昨天聽寫80分以下的，讓課代表看看他們家長給重新聽寫沒有，要有簽字，不要包庇。昨天默寫沒過的，讓他們今天抽時間到我辦公室來背誦，下午放學前沒背完的，回去抄20遍。還有，今天的衛生沒扣分吧，有問題叫衛生委員來一趟。然後跟班長說，下午的體育課不上了，我們講卷子，我會跟體育老師協調好。”
“哦……”學習委員撅著嘴，皺皺眉，趕緊跑掉了。
不趕緊回去逐一落實，她怕轉身就忘掉了。
“小何，今天也很有精神嘛。”旁邊桌的新晉教師邊舔著酸奶蓋子，邊半開玩笑地說。
同樣作為一名上崗不久的正式新教師，不同於旁邊那位的散漫，何枝幹勁十足。
她畢業於一所全國免費師範的中文係，剛回鄉就跟學校簽了合同，經過一年的見習，她在上個學期轉正，成為一名班主任兼主課老師。
她從小就想當老師，現在在這個崗位上，她特別有動力。
“小張，你也學學小何，看上次期中考試成績，你們班比人家小何的班可是有點兒距離了，當班主任還是要多盡點心。”背後桌的劉老師轉過身，對何枝旁邊吃酸奶的那位說。
劉老師是帶領小張老師的師傅。
小張放下酸奶，吐了吐舌頭，拿起桌上的課本和教案，逃走了。
“唉，我這個徒弟，要是有小何一半用心，我給她燒高香。”劉老師對自己旁邊的另一位老教師說，“黃老師你就好啦，小何真是個好孩子。”
黃老師嘿嘿地笑，從抽屜裏拿出幾個蘋果分給留在辦公室的同事們，回座位的時候滿意地拍了拍何枝的肩。
這是一間大辦公室，坐著初一到初三所有的語文老師。桌子擺成回形，老師們都是背對背和麵對麵，互相離得近，方便交流心得，也方便暗中較勁的日常鬥嘴。最盡頭的窗戶底下，橫著擺著一張桌子，那裏坐著語文教研組長。離教研組長最近的往往都是資曆最老的老教師和剛來的新手，中堅力量和新鮮血液都是重點對象。
剛來的新人都有一名老教師帶領，除了表現太差的，基本一年都轉正了。何枝剛來的時候跟的這位師傅正帶初二，傳說中分水嶺的年級，她每天都很認真，得到了大家的一致首肯。
轉正後她帶了兩個初一班的語文課，還接了其中一個班的班主任，現在除了她自己的學生，師傅班裏的那些學生也喜歡找她玩，她的熱情盡責也得到了那些學生的認可。
她的學習委員才走沒多久，黃老師的學習委員也跟班長一起來了，抱著兩大摞練習冊，初三的作業比初一多了很多。
學習委員和班長交代完功課上的事，兩個人對視一眼，猶豫了兩秒，班長磕磕巴巴地說：“黃老師，那個廖紅媚……今天又沒來……”
聽班長這麼說，黃老師歎了一聲：“知道了，你們先回去吧。”
黃老師帶班主任的班是重點班，初三最好的兩個班之一，學生成績比較理想，班裏還有一些家裏條件優越的孩子，平時在學校的各項活動裏也表現挺活躍的。這個班的課業基本不用黃老師太操心，但班裏總有那麼兩對拆不開的小情侶，也有幾個永遠有其他問題的學生。
明顯這個廖紅媚同學就是其中一個。
看學生出去了，何枝挪著椅子到師傅跟前，低聲說：“廖紅媚還是沒來？黃老師，還是去她家裏看看吧。”
黃老師一臉無奈：“不用去了，去了也沒用的。跟她家裏聯係過，她家裏現在隻有奶奶，父母都在外麵上班。奶奶隻能管管她的起居，學校的事老人家都不懂。”
旁邊的劉老師啃著黃老師剛才給的蘋果，說：“你得趕緊找領導說說這件事了，以後那個學生出什麼問題的話，你責任就大了。”
劉老師帶另外一個初三重點班的語文課，不過她不是班主任。理論上這兩位老師應該是勁敵，她們的兩個重點班語文成績確實不相伯仲，每次平均分相差總在1分之內。盡管兩個重點班的學生之間掐的你死我活，她們關係反倒好，是同期來學校的，又是一起轉正的，一直都是好朋友，從來不互相掐，還經常一起上街。黃老師的學生到辦公室如果見不到黃老師，就找旁邊這位劉老師，如果她倆都不在，才找何枝。由此可見她們的關係，她們年輕的時候也像現在的何枝跟小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