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我社區的,來看看這裏的老人,你緊張什麼!”閆嘉卉雖被嚇了一跳,但她根本不慫,站起來之後發現自己竟然還比這個男人高出小半個頭。

“你你你你哪個社區的啊,來之前怎麼不提前說?!”男人這次明顯有點兒慫,還梗著脖子頑抗到底。

閆嘉卉從包裏掏出工作證給男人看了一眼,男人的表情更緊張了,氣急敗壞地說:“你又不是我們轄區社區的,來這兒幹什麼!”

他緊張不是沒有道理。

這家養老院處在三不管地帶,本身就在全市什麼排名都在倒數第一和倒數第二的兩個街道交彙處,夾在兩個被掛名軟弱渙散黨組織的社區中間,他家這種不夠格開辦養老院的機構,其實誰不都不想管,總是被兩個轄區皮球似的踢來踢去。當然,被踢來踢去他樂得其所,那些人隻想著怎麼能把他弄出自己的地盤,基本沒時間管他這裏具體怎樣。

自從出了報道以後,他這家鮮有人關注的養老院突然進入公眾視線,隔三差五就有報社和社會組織的人突然襲擊,弄得他都快崩潰了。

誰知道自家那個蠢媳婦怎麼莫名其妙就失蹤了,自從他報了案,不知怎的,竟然上了報紙。要知道是這結果,他就不去報案了,反正那個女人他也早就受夠了,要不是為了女兒,他好早之前就想過離婚的。

那些老東西總用怨恨惡毒的眼光看自己,還聽那些老太婆詛咒自己,看樣子這次是讓他們詛咒成功了。這位院長這幾天裏總是特別暴躁,看那些老人愈加不順眼。

本來就煩得不行,外界的人還老是跑來叨擾,他真的是受夠了。

“你到底來幹什麼!”他惡狠狠地問閆嘉卉。

“我就是來看看這些老人,又不打算怎麼樣,你緊張什麼?該報道的都被報道過了,我還有什麼可做的,你還怕我給你搞事情?”

“要看就趕緊看,看完趕緊走!”男人甩下這句話,就上樓去了。

“嘁,搞得我揭你短呢,懶得理你。”閆嘉卉看著男人的身影消失在樓梯上,小聲罵著。

見院長走了,有矮矮小小的老太太蹭到閆嘉卉旁邊,神神秘秘地問:“姑娘,你有什麼事啊?”

“其實也沒啥事,奶奶,我就明說了,護工失蹤,是不是跟4號小區老樓上的404房間有關?”

老太太聽她這麼說,眼睛一斜,又回去吃水果了。

閆嘉卉皺皺眉,這次還真有點兒鬱悶。老人們跟她以往接觸的那些都不一樣,這群老人明顯對外人既不信任又想依賴,隻想靠著外人向社會傳遞信息,他們就可以離開這個地方了。

一旦知道她不是來拯救他們的,就根本不想跟她說話。

等老人們分光她帶來的水果,就陸續上樓回房間了,竟沒人搭理她。

閆嘉卉覺得自己跟老年人的溝通出現了空前的障礙。

就在她被濃濃的挫敗感籠罩的時候,留在最後的棗紅色衣服的老頭悄悄拉她的袖子:“姑娘,你來,我和你說。”

閆嘉卉從老人口中得知,他算是這次的主導者之一。因為前幾天大壽,不靠譜的兒子帶他出去吃了頓好的,晚上他偷偷拿回了自己的工資卡,還悄悄用兒子的手機登陸了404代理。

雖然老人們被扔在這裏過著艱苦的生活,其實大部分人跟他一樣,是有一點退休金的。有些老人收著自己的存折,有的自己悄悄藏了一些錢,在這裏被看管太嚴,附近也沒什麼商店,手裏有錢也花不出去。談不上有多少錢,很多人還是能自主支配千八百的。

大家合計了一下,一人湊了一點,在他被兒子接出去之前全部交到他手上,他借著一點空隙全權代辦。

他登錄那個網站,一次就連接上了。填了些內容,提示他隨便開一扇門,他將信將疑,還真到了一個奇異的地方。

跟閆嘉卉聽說的版本不一樣,他沒有通向十年前的廣場,他進了一家小超市。超市的收銀台上趴著一隻小黃仙,他在收款機上刷了卡,小黃仙就給他銅釘。

他覺得小黃仙有靈性,行為有點兒像人。

後來就是閆嘉卉能想到的,老人們大概是用銅釘錐了護工,所以護工應該是見鬼去了。

“我知道你們,跟那個老樓有關的人。”老人說,“我以前就住在那棟樓上,每天都路過那扇門,聽過關於那個房間的事。那時候從來沒想過以後自己也會跟那裏扯上關係,總是聽著別人進進出出的事,真的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想推開那扇門。人都有無可奈何的事,所以啊,我希望你們不要繼續追查了,大家都不想談這件事。”

閆嘉卉愣住了,或許自己有一天也會推開那扇門呢?

從好幾年之前,她還在學校讀書的時候,就無數次有過這種想法。

確實有很多人得到了救贖,到底怎麼才是對的,怎樣又是錯的呢?

跟她的一直以來的質疑一樣,她沒有答案。

“還有一件事,姑娘。”老人又說,“你之前還有人來過,問我們銅釘的事。”

“有人來過,誰?”閆嘉卉有點驚訝,還有其他人共同開展這次的行動?她可沒聽說,她隻知道這次的事就委托給了她一個人。

“戴著帽子的人,還戴著口罩,看不著臉。聽聲音是個小夥子,可能比你高小半個頭,白白淨淨的。他那人也挺怪的,隻問了兩個問題,還剩多少,剩下的能不能給他。開玩笑,本來就是不想讓人知道的事,哪有他這麼說話的?就算剩下了,也不能給他啊,保不齊哪天還要用,像我們這樣的人,活一天是一天,誰知道以後會怎樣。”老人回憶著,“而且有種奇怪的感覺,總覺得好像在哪兒見過他似的。”

閆嘉卉也覺得有點兒奇怪,但她又說不上來哪裏奇怪。

“姑娘,就別再管了,換其他人要跟你發火的,我是看你麵善才和你說這些。”老人最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