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章

老人們勸阿姨不要著急,人都是有造化的,苗苗這孩子很靈光,他總能找到自己的那條路。

阿姨想想也對,於是把苗苗從網吧抓回來,摁在桌子上,每天盯著他學習,看到有啥招工考試都趕緊給他報上。

苗苗考著考著,就考上城管了,那次招聘人數多,他就拿到了事業編製。

從此以後他換了一身新皮,走上了城管之路。

隻是這路走得他有點兒鬱悶。

大家得知他是個在福利院長大的孤兒,還真的蠻關照他的,比如給他介紹便宜的出租屋啦,每次吃飯都帶他啦,給他給予一些其他生活上的幫助啦……大家都可善良了。

當然,大家有事要請假的時候,也第一個想到他。

他孤身一人沒有家庭,他沒有結婚也沒有對象,他之前還是社會供養人員,所以,他應該好好回報一下社會了,反正他一個人也沒啥事。

苗苗有多少次都想辭職了,想想工資待遇還行,自己也算個公職人員,又慫了。

更讓他莫名其妙的是早上接到通知,讓他24小時內去一中領一項任務。他想想就覺得匪夷所思,他高中畢業這麼久,從來沒給他派遣過什麼所謂的活計。他一直以來參與過關於老塔樓的事,隻有剛上高中的時候所有人都必須經曆的那次下山活動,那是他唯一一次跟那些事扯上關係。

現在突然冒出這麼一茬事,幾乎都要嚇著他了。

他看著走在前麵的那些人,壓低聲音給領導打電話,說捉狗的時候可能跑岔氣了,肚子疼得厲害,要提前下班回去休息。

領導很爽快地同意了,想想畢竟這家夥已經很久沒休息過了,允許他早走兩小時也不是什麼大事。

於是他趕緊貓著腰溜走,暗搓搓地爬上開往一中的公交車。

校門口的警衛見他穿著那身皮也沒攔他,他就光明正大地進入校園了。

有學生在操場邊球場打籃球,還沒到夏天,那些孩子已經換上了短袖。苗苗瞧了一眼自己這身裏裏外外的皮,感覺自己真是老了。穿過前操場進入教學樓,高中的班級還在上課,也有疑似逃課的學生在樓梯間裏遊蕩,一邊打量著他,一邊竊竊私語。

話說自己這樣過來是不是太高調了,好歹應該回去換一身便服的。

他沒有乘坐電梯,順著樓梯一層一層慢慢往上爬,每過一層都停下來看看樓廊和教室,好歹回了一次學校,還是很想找找學生時代的感覺。

但是這裏很陌生,一點點熟悉的感覺都沒有。

說起來,自打高中畢業,他再沒來過這個地方,況且這也不是他所畢業的那個校區。

畢業以後那個校區就像跟自己完全沒關係了一樣,他都快忘記自己為什麼會在那裏讀書了,但那裏仍跟每個畢業生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比如這次。

他敲敲信息上留下地址的那扇門,很快就有人過來給他開門,他看了來人一眼,差點劈手就是一個大耳刮子。

這人他可熟悉了,不就是東籬校區那個惡貫滿盈的胡代理嘛!

自從胡代理來了,東籬校區的所有樂趣全部都終結於他手,大家在他的殘暴統治下,每天都過著暗無天日的生活,永遠怨聲載道。

“胡代……胡校長好,我是80級學員苗苗,是收到信息過來領取任務的。”苗苗說。

胡斕什麼都沒說,側身讓他進屋了。

“你是80級苗苗?”

屋裏除了胡斕,還有個看起來糟兮兮的老頭兒,看著就像那種沒人管的死老漢一樣,不修邊幅地坐在那裏,腿還翹到桌子上。

這都什麼人啊?

苗苗尷尬地站著,不知道應該怎麼和他們溝通。

“帶了校卡過來沒有?”糟老頭問。

“沒有。”苗苗說。

帶校卡,帶什麼校卡,什麼是校卡?

早就不知道放哪兒去了!

“其他可以證明身份的證件呢?”糟老頭又問。

“這是我的工作證。”苗苗從衣領裏扯出一塊掛牌,遞給他。

糟老頭看了一眼,遞給他一個文件袋,從桌子底下抽出一張紙,就叫他簽字。

“我叫餘盛威,你叫我餘叔或老餘都行,有什麼問題就和我聯係,你的事件我在負責。”

在他看完那張紙的內容並且簽字的時候,老頭一邊說一邊給他隨意扯下一張紙條紙條,就開始滑手機了。

“沒什麼其他事了吧,那……我先走了?”苗苗試探地問。

“哦,你回去再好好看一下,回執自己先拿著,最好這個月底前結束,紮帳的時候給你報費。”糟老頭說。

苗苗沒多停留,抓起桌上的紙就走了。

這事靠譜不?

感覺那老漢不靠譜啊。

苗苗走到馬路對麵,又坐上了回去的車。

今天提前下班了,他要叫幾個小兄弟,晚上到網吧裏擼兩把先。

等他坐在車上打開紙袋,看了裏麵的內容之後,就完全沒有了找小兄弟去網吧擼的意願了。

他才知道,為什麼自己這個幾百年沒被召喚過的人,會在這次被想起來,這次的目標人他太熟悉了。

他剛入職的時候,帶他的是一位叫秦誌的大哥,長得胖乎乎的,人也有些憨氣,特別實誠。大家知道他是孤兒,都挺關照他,這個秦大哥尤其照顧他,把他當自己的親弟弟看,經常給他帶好吃的,也經常叫他去家裏玩。嫂子的手藝不錯,人也熱情,每次家裏做了硬菜都叫丈夫喊他到家裏,有時候他還會在人家家裏留宿,秦誌家的櫃子裏留有一套他的洗漱用品。

他遇到秦誌及秦誌的家人,是福利院以外對他最好的。

但過年前,在一次執行公務的過程中,秦誌因為基礎疾病突發腦出血,搶救無效過世,這是苗苗入職以來乃至這20多年以來遇到的最大打擊。

開始,他還經常跟同事一起到人家家裏去看看,就剩一個女人和一個剛上小學的女兒,太不容易了,就經常幫人抗米麵油上樓、換燈泡、修水管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