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能就是有點兒糊塗，這年紀的孩子哪知道蔬菜的價格啊。”女人說。
“所以我說你笨死了！”男人解釋得心力交瘁，“有這樣買菜的麼，買一根辣椒兩個雞蛋的，就算一個人吃飯也沒必要這樣吧，又不是南方人，還不夠我壓秤呢！你看他那眼神，就不是正常客人的眼神，我也是從他那麼大過來的，他什麼意思以為我看不出來啊？那年齡的小孩就是煩人，沒見過女人，特容易把你這種老大姐當成幻想對象，要不是看他還是學生，你瞧我揍不揍死他！”
“好啦好啦，別氣了，又沒怎麼樣嘛，誰不知道咱兩口子，還能搞什麼幺蛾子不成。你比小男孩棒多了，別擔心了。”女人說。
“關門吧，今天太熱了，早點回去休息。”男人不罵了，一邊說一邊脫下在店裏幹活的衣服，朝裏走，檢查其他屋裏的水電煤氣、窗戶都關好沒有，這是他每天說過關門之後就有的反射條件。
曾經有一次他關門前忘了檢查，第二天整個小店都被水淹了。
那是他媳婦晚上燒水泡了袋方便粉絲，然後一直沒管那個偶爾犯病的水龍頭。
那天他站在沒過腳麵的水裏，臉都青了，女人在旁邊嘿嘿地笑著。
他家的這個女人好是挺好的，長得好，身材好，性格好，就是太傻了。
有時候傻得他身心交猝，就怕一個不注意這女人就搞出大事情。
他叫童珺，女人叫段菡，兩家算是世交。
後來段老漢沒了，段菡她媽又嫁了個老土豪，這個老土豪又老又土又豪，其實也就五十剛出頭，看著跟七老八十似的，不但死老死老的，看著還跟個流浪漢似的。這老漢經營著一家很大的廢品收購站，手下夥計不少，他還是喜歡親力親為，還專攻最不好收拾的，總是弄得髒兮兮臭烘烘的。不過髒不要緊，臭也不要緊，人家有錢啊，白撿個如花似玉大閨女，還有個看起來跟閨女她姐姐似的漂亮媳婦。
很快老土豪給段菡她媽搞了間棋牌室，讓她一邊玩一邊當老板娘去了。段菡畢業後說也想搞個店玩玩，老土豪就給她盤了這家小商店，想了想，這閨女腦子太一根筋了咋辦，就把童珺叫來，跟他說：
“小夥子，你跟菡菡一起長大的吧，你也知道這閨女成天可傻了，我和她娘都不咋放心，不過看你這麼靠譜就放心了。擇日不如撞日，幹脆明天就去把證領了吧，我讓朋友看了下，日子也不錯。彩禮的事不急，你們感情好，咱不興這套。”
童珺就傻眼了。
他是跟段菡一起長大的沒錯，但那姑娘剛上初中的時候老爹就沒了啊，往後兩家來往越來越少，他們都好多年沒見過麵了。
況且他現在是有女朋友的人，從大學的時候就在交往了，最近還在商量要不什麼時候雙方見個家長吧，突然殺出來的這是什麼幺蛾子？
“我們菡菡準備開家小商店，你也知道，那孩子腦子簡單，沒個人幫著不行啊。”老土豪又說。
童珺更瞠目結舌了。
他現在是一名快遞小哥，做這個有兩年了，不論喜不喜歡這工作，也是網點上的元老，說風就是雨的合適麼？
“現在你有個小對象吧，我跟你說啊，那丫頭不行，那麼瘦，以後生不出孩子的，而且麵相不好，絕對不旺夫。她家是幹啥的，媽媽沒工作，爸爸是個修暖氣片的，現在新房子都裝壁掛爐，修什麼暖氣片？她還有上學的弟弟，趕緊分了吧，你聽沒聽過一個詞叫‘扶弟魔’，會喝男人的血呢！以後有的你受的。”
這都什麼和什麼啊？
童珺的心情已經不能形容了，從段叔沒了，這家人早就跟他沒關係了好吧。
結果老頭這話剛講完，那姑娘就不知道從什麼奇怪的角落裏突然冒出來了，雖然都好幾年沒見了，還是一副熟到不行的樣子，上來就是一個熊抱，用力之猛把他撲倒了。段菡還一邊大喊著“珺哥哥啊，我想死你了”，一邊用臉蹭他。
童珺躺在地上，覺得人生特幻滅。
“我再想想吧。”他憑著這句話逃跑了。
“嘁，還有什麼可想的，看得上他是他的福分。”
他聽到身後的老頭這麼說了一句，突然覺得一陣羞憤，下定決心一定不能就範！
不過他不就範，就得有別人就範。
過了段時間他對象的媽媽腹痛難忍，查出有胰腺炎，問題不算太大，但是她媽特怕死，很焦慮。
她家的人仗著沒生過什麼大病，為了省些錢，連居民醫保都不買。這次遇事就著急了。
段菡她後爹充分發揮見縫插針的優良傳統，於是瘦瘦小小的姑娘跑去跟童珺說，珺啊，這幾年受你照顧了，之前為了我們的感情不向他們妥協，我真的很感謝你，但是我就這一個媽，她必須得治病，這次是我對不住你。
童珺又傻眼了。
原來段菡家的人去跟這姑娘說，你跟小童分手吧，你媽媽的病包在我們身上，雖然不是多嚴重的毛病，但胰子嘛，畢竟麻煩，我看沒個上萬的也下不來，幹脆咱們聯係重慶的專科醫院，醫藥費、營養費都幫你們分擔，保證讓你媽健健康康出院。
說實話放棄感情有點兒難，但是在這個條件和倫理綱常下，那點困難也不能算什麼了。
別這麼戲劇化好吧……
童珺尷尬地笑著。
“實在沒辦法了，我媽現在這樣，我們怕拖下去萬一惡化了呢。”女孩囁囁嚅嚅地說著。
童珺愣了一會兒，說：“嗯，我知道了。”
女孩激動得滿眼噙淚，拉著他的手說：“謝謝，謝謝！我就知道你不會這麼狠心的，太謝謝你了，我全家都感激你！以後我們還是朋友，就算分開了，以後還要多聯係啊！”
對，因為狠心的人是你嘛。
童珺僵硬地笑著：“沒有辦法嘛，希望阿姨早日康複。”
“嗯嗯，也祝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