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佚跳出去之後,羅瑛便與姚錦山埋伏在離大紅馬車最近的樹林中。
此地正處三岔路口,筆直向前入江安縣,往南拐便通往隔了兩座山的另一處村落。羅瑛本想趁他們通過時,讓秦佚從尾部奔出吸引視線,自己與姚錦山自前方奪取車輛,聲東擊西,偷偷將李淑儀的馬車駕走,再由秦佚解決完所有人後起身追上。
沒想到這隊伍竟一點緊迫感都沒有,居然就在此停下,還自作聰明的圍成一團,自掘墳墓。
羅瑛小聲吐槽:“誰出的餿主意?赤壁之戰沒讀過麼?”
姚錦山正緊張地盯著大紅馬車,聞此茫然轉頭:“什麼戰?”
“沒什麼。”羅瑛直起身:“那兩個捕頭溜了,咱們開始行動!”
巡捕一跑,大紅馬車前方再一覽無遺。車夫膽戰心驚地扭身去看後麵的動靜,攥著韁繩拿不定主意。
護衛能頂得住麼?到底跑還是不跑?要是跑了,回頭李老爺找他算賬可怎麼辦?
幾個問題在腦子裏左右搖擺,撞得他手足無措。偏生車裏的女眷還鬧個不停,主仆倆的聲音斷斷續續從從車窗裏傳來。
丫鬟哭求:“嗚嗚嗚這可怎麼辦!?小姐咱們要、要不先走吧!!”
李淑儀尖聲叫道:“姚錦山追來怎麼辦?!沒有護衛,你攔得住他?!”
丫鬟:“嗚嗚小姐,我還不到十八,我不想死,不想死……”
李淑儀:“別吵了!我要被他帶走,爹一樣不放過你!”
車夫冷汗津津,握著韁繩的雙手不停顫抖,後麵動靜卻越來越接近。
跑吧!那賊人再怎麼厲害,靠兩隻腳怎麼追得上!隻要衝進縣城,隻要衝進縣城他們定安然無事!
他牙齦緊咬,打定主意,雙手高高揚起,張口:“駕……?!你是什麼人?!”
“閉眼,別動。”姚錦山翻上車架,一把匕首抵住馬夫喉嚨,糙臉上刀疤猙獰:“聽話就不殺你。”
羅瑛掀起車簾,兩包迷藥揮灑進去,須臾後聽見咚咚倒地聲。她用濕布掩住口鼻,對姚錦山使個眼色,自己閃身進入車廂。
韁繩啪地甩上馬臀,大紅馬車向前衝\\\/刺,羅瑛將丫鬟,與被迷暈的馬夫一起推下馬車,在眾目睽睽之下,劫走了李家即將出嫁的小姐。
秦佚遠遠望見馬車向計劃的方向離去,轉頭手起刀落,用刀背磕暈了最後一個護衛,而後反身踹上拉貨車的馬臀。那馬本就被這通變故驚到,此時一受刺激,登時撂起蹄子橫衝直撞起來。劇烈又淩亂的撞擊在車架間層層傳遞,幾匹馬紛紛受驚,竟連車夫也控製不住。
李方成心如死灰,從搖擺不定的車廂中摔了出來,混濁的眼睛怔怔地望著那飛揚在空中的塵土。
一道黑影自背後罩上頭頂,枯瘦的老人終於抑製不住地痛哭起來。
“女兒喲,我的女兒喲!如何斷不了這份孽緣!?姚錦山,你今日便殺了老夫罷!我做鬼也不會讓儀兒跟了你這個畜生!!”
黑布遮掩下,秦佚幽深的眸中閃過複雜的光芒,靜靜聽了片刻,伸手掐上老人後頸的穴道。
李方成兩眼一翻,倒地不起。
小廝與車夫以為他下了死手,顧不上哭求拔腿就跑。秦佚自地上撿了兩顆石子,隨手一甩,兩人嗚咽著撲街,蕩起一層土灰。
至此,車隊全體陷落,眾人橫七豎八暈倒在路麵上,看起來好似沒有血腥的修羅場。
秦佚把頭巾拽開,僧袍褪去,長出一口氣。樹蔭下依舊涼風習習,他擦一把額上的薄汗,撈起背後的發辮,嘴角微抽,伸手解了。
為了模仿姚錦山的頭型,羅瑛不許紮高,硬是按著他在背後編了一股麻花。辮子貼頭皮編得很緊,從腦後一直垂到腰際,配著他精瘦高挑的身形和冷酷帥氣的麵容,時尚中帶著微妙的滑稽,讓羅瑛捧腹笑了好久。
秦佚忿忿又無奈,咬著頭繩將長發重新束起,因時間太長,垂下的部分自帶天然卷曲,當然這就不在他的視線範圍內了。
一個時辰稍縱即逝,他得抓緊時間去找羅瑛才行。
隨手解了匹拉車的馬,沒有馬鞍,他身高腿長,撐住馬背翻身一躍穩穩坐好,大手抓住鬣毛調轉馬頭,兩腳輕踢馬腹,便準備出發。
三岔路口山風呼嘯,巨木葉片嘩嘩作響,似乎帶著某種不同尋常的氣息。
秦佚行進兩步,胸口猛地一滯,突然感到背後黏上了一道陌生又熟悉的視線,森然、狡詐,帶著嗜血的腥氣和不寒而栗的陰冷,自上而下將他牢牢籠罩。
樹影婆娑間,一個漆黑的影子蹲坐在高高的樹杈,雙目血染般的通紅,嘴角咧開大大獰笑。
“屠維。”
他嗓音透出興奮:“原來你竟在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