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瑛環著手臂,老神在在地立在滿臉褶子的李方成麵前。
李方成站在門外,越過籬笆往裏看,掃不見人影,隻得忍著脾氣道:“秦壯士可在家?老夫尋他有事。”
羅瑛懶懶道:“在屋裏養傷呢,昨夜救你女兒傷著肺了,現咳地不行。”
李方成一愣,不可置信道:“昌欣侄兒明明說他無事……”
羅瑛麵不改色,信口胡謅道:“不想讓他平白牽掛罷了,免得又惹什麼麻煩。老爺子若沒有別的事,便請回吧,我夫君暫時幫不上忙。”
說著就要關門送客。
李方成忙攔住,掛滿褶子的臉僵硬笑笑:“羅大夫,此前得罪你,是老夫的不是。如今那傷人的歹徒不知所蹤,我女兒又受了驚嚇,府尹大人那邊催婚在即,回不了縣城可就耽誤事了。看在都是同鄉的麵上,便勞貴、貴夫君上門,護送小女一程吧。”
“府尹大人既然急著完婚,吩咐縣尉派兵,前來護送不就得了?我不信諾大個江安縣,連個能打的都沒有?”羅瑛唇角勾起,不懷好意道:“還是說,並非府尹急著娶,而是尊小姐急著嫁?”
李方成頓時語塞,幾乎想甩頭就走,又無奈要顧念大局,隻得黑著臉道:“府尹大人向來清正廉潔,怎會做這種公器私用之事?望羅大夫莫要妄加臆測。”
羅瑛無所謂道:“我就是隨口一說,老爺子別往心裏去。小姐大婚在即,先對您老道一聲恭喜,坡地道路不好走,您慢點不送啊!”
李方成胡子都要氣炸,紅著臉大叫:“羅瑛!!!你這女子莫要——”
“欺人太甚?”羅瑛眨眨眼,接口道:“還是蠻橫無理,給臉不要臉?”
老頭子呼哧呼哧喘氣,半晌眼圈泛紅,軟了脾氣道:“算老夫求你了,要老夫如何與你賠禮都成,小女的終身大事,說什麼也不能耽擱。”
羅瑛微怔,柳眉緊擰,撇嘴不爽地歎口氣,妥協道:“要我們幫忙也行,你得先告訴我,那歹徒到底什麼來頭?刀劍無眼的,我可不想秦佚再受重傷,事先有個準備最好。”
李方成沒想到她會有此一問,支吾片刻,幹巴巴道:“大夫不要打趣老夫了,那歹徒不就是上善寺的武僧麼?小女昨日與老夫一同到祠堂祭拜祖先,被其看個正著,起了覬覦之心,這才不惜犯禁傷人,要將小女劫走……不怕大夫笑話,幾月前也出過這樣……”
“怕是不盡然吧?”羅瑛挑眉打斷道:“昨夜我可聽地清楚,那歹徒說,與你家小姐兩情相悅?難道說,在老爺不知情時,那歹徒曾與小姐私定過終身?”
李方成斷然喝道:“絕無此事!!”
“所謂空穴不來風。”羅瑛淡淡道:“老爺子若不想坦白,便恕不奉陪了,請回。”
“等、等等!”李方成無可奈何:“罷了,事已至此,老夫就不再相瞞。”
羅瑛暗嘲道:早說不就得了?非得繞來繞去,不到黃河心不死的。
李方成站得腿酸,眼巴巴地看看院內的石凳:“這個說來話長……”
羅瑛正襟危立,一臉誠懇道:“洗耳恭聽。”
李方成:“……”
小屋裏,和尚悠悠轉醒,感到後頸一陣酸痛,迷糊地睜開眼,看到早上那個年輕男子還癱著臉站在跟前。
秦佚轉頭淡淡看他,一手握著長刀,一手並指高高舉起。
和尚:“唔唔?!”又來?!
秦佚眉頭動了動,拿過一早寫好的木板,放在他眼前。
和尚莫名其妙地看去:不動,不言,便不劈。
秦佚擦去字,又寫:懂了便頷首。
和尚兩眼發懵,哭都哭不出,隻得點頭應了。
秦佚放下木板,側耳專心聽外麵的動靜。
李方成將下人都支到一旁,顫巍巍拄著拐杖道:“那歹徒老夫確實相識,他原先……原先是修竹畔的一個護院。哦,修竹畔是……”
“你在城中的宅子。”羅瑛接口道:“我大體聽人講過,您接著說重點。”
李方成:“這重點……不,這護院名叫姚錦山,早些年前曾是個鏢師,後來聽說押丟了一批貨,便被趕出鏢局,成了個江湖混子,流浪到江安縣城裏來。那時老夫剛要還鄉養老,將宅子托給二兒,又恐他性子懶散,照應不周,就托人雇來幾個打手看家護院,這其中就包括他。”
和尚聽見自己姓名,呼吸一滯,兩條粗眉狠狠地皺了起來。
羅瑛道:“這麼說,您跟他還是老相識了?”
李方成無奈地搖頭:“都怪老夫眼拙,看他外表正直,誰知內裏居然心懷不軌,看小女才貌無雙,竟以蠻力擄走,妄圖染指!”
老頭子情緒漸起,越說越激動:“虧得小女性子剛烈,以命相搏,在那石頭上磕得頭破血流方才——“
“等等!”羅瑛突然打斷,滿是莫名地道:“他去你家幾年了?怎麼這時候才看中小姐?還平白無故地挾持她逃走?”
李方成訕訕道:“小女謹遵婦德,整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自然不會叫這些外來的男子們看見。”
羅瑛深深無語,到最後不還是讓人看見了麼!
李方成察覺到她的目光,忙補充道:“那姚錦山定是偷偷覬覦小女許久,趁著府中繁忙無暇他顧,才憑著一腔妄念貿然動手!”
“唔唔唔——!”和尚在屋裏早已目眥盡裂,躺在車板上嘶聲掙紮,額角處繃起青筋。
秦佚皺眉,一手揚起,又將人砍昏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