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瑛前半夜還隱隱約約惦記著李豔秋的情況,到了後半夜就直接睡死過去。
精神的疲憊有時候比體力的勞累更讓人困倦不堪。所幸的是,一夜無事。
早飯後,趙麗春收拾好行裝,準備踏上新的征程。羅瑛與秦佚將一路她送到村口,才依依惜別。
“這些你拿好。”羅瑛從懷中掏出一小袋碎銀,強硬地塞到趙麗春手中:“出門在外諸多不便,怎能沒有銀兩傍身?”
趙麗春本想拒絕,但看她一臉不容反駁地模樣,心裏一酸,感動地收下了。
“都說大恩不言謝,這番話我到如今才懂得。”婦人顫抖地握住羅瑛的手,通紅的雙眼中淚光流動,“大夫,日後但有所需,我定赴湯蹈火,來報答你的恩情。”
“哪有這麼嚴重!”羅瑛哭笑不得,走上前將人擁在懷裏抱抱,讓她慢慢平複好情緒。
“以後的日子,你要照顧好自己,努力工作賺錢,看男人的眼光也放高點。”她笑著說:“又不是天南海北再難相見,我以後說不定還會去城裏看你,別哭了。”
“來。一定要來。”趙麗春擦擦眼淚,堅定道:“屆時我定仔細地招待你,還有秦小哥。”
一個人重新對生活燃起希望的樣子,真的很美好。
涼爽的山風從幽綠的田野間吹過,輕輕將兩個美麗女子的發絲揚起。
羅瑛踮著腳,衝著遠處揮手告別,臉上的笑容十分明麗。
秦佚靜靜地站在她身後,等遠行的身影消失在蒼翠的青山間,才將手輕輕搭上女孩的肩膀。
回家吧。
“嗯。”羅瑛背對著他,聲音微微哽咽。
新的日子總要開始,人生的道路上也會有不斷更迭的行人相伴。
當然決定生活質量的因素是永恒不變的。
“沒錢了。”
羅瑛翻過所有家當後,死氣沉沉地在床上躺屍。
秦佚將桌椅歸位,平靜地坐下泡了杯茶。
羅瑛臉埋在枕頭裏,甕聲甕氣道:“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個蠢貨?”
秦佚一口茶差點噴出,失笑地將她從被子裏挖出來,彈了彈腦瓜。
“你千萬不要對自己的雇主產生懷疑!”羅瑛一個翻身坐起,目光炯炯:“我還可以掙!”
前些日子炮製好的一批藥材終於派上了用場。
羅瑛騰出一個盛衣物的木箱,興高采烈地跑到藥房中,將值錢些的都裝上。
“巴豆一斤六錢銀子,半夏二錢五分,大附子八錢,還有這個好東西!”她夾起一塊淡黃剔透圓形石頭,舉在眼前查看,“八錢便能換三兩銀,也不知行了什麼好運,被我撿到幾塊……哎,要不要賣掉呢?有點可惜……”
秦佚走進來,將她手裏的琥珀取下來放回去:不想賣便不賣了。
“嗯……”羅瑛想了想,還是帶上,“到時候看情況吧,要是差不多夠用,我就先不賣它們。”
秦佚抿著唇,眉宇間很是焦躁。
羅瑛覺出男人的煩悶,好笑地拍拍他的前胸:“慌什麼?羅馬不是一日走到的,鐵也不是隨隨便便能打成的嘛!再給鐵匠大哥一點時間!”
大哥大哥的,倒是叫的好聽。秦佚麵露不滿,問她:還有什麼藥材比較值錢?他下次跟她一起進山。
“唔,好多是可遇不可求的。”羅瑛搔搔臉,腦中突然靈光一閃,想起一種似曾見過又危險萬分的東西來。
“秦佚,”她幹巴巴地望過去,有些顧忌地開口道:“蝰蛇……你聽說過麼?”
蝰蛇,又稱黑斑蝰蛇,成年蛇體長三尺以上,劇毒,咬傷後可致人死亡。
“哎呀算了算了……”羅瑛想起那家夥的樣子就一陣害怕,搓搓手臂道:“當我沒說,你別放在心上。”
秦佚哪裏肯依,拉住她非要問清楚。
羅瑛雙手交叉,製止道:“打住!抓有劇毒的蛇實在太危險,我寧願你去打獵,搞些皮毛什麼的賣錢。”
這個話題不了了之,秦佚縱然滿心的不甘,卻也無可奈何。
但所謂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也不知是否是秦佚的執念太重的緣故,臨近中午,兩人正吃著飯,鐵匠突然上門了。
他出門在外,好歹稍加修飾了邊幅。穿一身粗布的短打,將那滿臉剛硬的胡須刮了,顯出的五官居然分外硬朗,配合著古銅色的皮膚,鳳眼粗眉,厚唇直鼻,活脫一個荷爾蒙爆棚的帥大叔。
羅瑛一開始愣是沒認出這來的是誰,直到鐵匠開口講話,才驀地反應過來,驚問:“張大哥?!”
張鋒毅挑挑眉,揶揄道:“怎麼,不認得了?”
“不是……”羅瑛忙放下飯碗將人迎進門,笑道:“你這也變的太多了!”
鐵匠朗聲大笑,對秦佚抱拳:“不請自來,小兄弟勿怪。”
秦佚點頭回禮,並不驚訝。其實剛進院子,他就聽出了來者何人,但因為前些日子那一番隱隱的較勁落了下風,讓他對此人有些心懷芥蒂。也懶得起身迎接。
鐵匠看破不說破,自來熟地坐下,看著桌上的色香味俱佳的一葷一素,感歎道:“大夫好手藝,秦兄有口福。”
羅瑛失笑:“我去拿副碗筷,張大哥也吃些吧。”
張鋒毅擺了擺手,“不勞操忙,已用過了。此來一是送那‘避雷針’給你,二來是想讓秦兄明日隨我進山一趟。”
“去伐柘木麼?”羅瑛想起來他曾說過山上有製作弓身的好木料。
“是。”鐵匠點頭,“不過還有一事,為箭鏃淬毒所用。”他說著,轉頭問秦佚道:“小兄弟可聽過蝰蛇之毒?”
蝰蛇?秦佚立刻雙眼發亮,來了精神。
“看來是知道。”鐵匠笑道:“這蝰蛇雖喜好夜出,但齒有劇毒,夜間捉太過凶險,故想明早上山。巳時正值此蛇洞外小憩,可趁其不備活捉之。不知小兄弟願不願與某同往?”
當然願意!秦佚正要點頭,羅瑛滿臉黑線地打斷:“等等。”
鐵匠滿臉疑惑地望過來。
這兩個家夥是不是商量好的啊?
羅瑛太陽穴突突亂跳,問:“你要捉蛇做什麼來著?”
“淬毒。”鐵匠好脾氣地解釋:“將箭鏃燒至火紅,浸入蝰蛇之毒,用時一擊便可取獵物性命。怎麼,大夫也想同往?”
“我……”羅瑛正要回絕,突然想起這位的出身,眨眨眼道:“未嚐,不可?”
絕對不行!秦佚猛地站起,麵色嚴峻地製止她:你不能去。
“別看不起人啊,”羅瑛抱起手臂,傲嬌頂嘴:“你能我為什麼不能?”
太危險!秦佚兩手拍在桌上,黑眸中滿是怒氣。他與張鋒毅好歹都有武功,她一個弱女子去湊什麼熱鬧!
“我還是大夫呢!萬一你們誰被咬了,我還能……”羅瑛囂張到一半,突然哽住。
哦不,在這個沒有蛇毒血清的年代,她還真的愛莫能助。
但這麼一想,豈不是更加危險了!
鐵匠一臉新奇地看著這兩口子,怎麼隻有一人說話也能吵得起來?
“總之我就要去,你說什麼都沒用。”羅瑛鐵了心跟他死磕到底。
秦佚氣得臉色發青,直想將這個不聽話的小村姑綁到床\\\/上一動不許動!
“那個……”鐵匠搔搔鼻子,誠懇地對秦佚道:“羅大夫既然想去,同行便可,何必動怒呢?”
還不是因為你!秦佚的怒火頓時轉移,這家夥閑著沒事多什麼嘴!
羅瑛扶著額頭,對張鋒毅解釋了一番。
鐵匠聽了哈哈大笑:“你們這對夫妻委實有趣。”
他擦了擦眼角泛出的淚,對秦佚道:“小兄弟多慮了,那蝰蛇再毒,無非是條沒腦子的畜生,要活捉哪有那麼難。”
羅瑛疑惑道:“不是咬一口就致死麼?”
“雖是如此,卻也有捕捉之法。”鐵匠笑著解釋道:“木棍壓之,鐵鉤鉤之,再不濟,放肉引之,隻要上手不遲,小心行事,便十拿九穩。”
羅瑛秦佚俱是一愣,默默地看對方一眼,都是臉頰通紅。
“如此,便定在明日巳初,”張鋒毅對他們道:“三人一同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