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0章 終章

宗荀隨意甩了甩衣袖,負手看向忘川,“這忘川風雨,何時能歇?”

我道:“永遠也不會停歇。”

“你處在此間,當真能得自在?”

“我心安寧,即是自在。”

宗荀“哦?”了一聲,回頭看向我,“淮亡大人此時的心境,依舊安寧嗎?”

我不去看他,握緊了藏在袖中的雙拳,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將他痛打一頓!

宗荀輕笑了一聲,道:“如果真的安寧,又怎麼會這麼容易被外物侵擾?”

我淡淡道:“你說完了嗎?”

宗荀道:“看來淮王不喜歡聽實話,罷了,請自便吧。”

我愕然,“你……你叫我自便?”

“是,看得出來,你不想與我同處。”

我強忍著怒氣,道:“你現在是在我的船上,要走,也該你自便!”

宗荀走到我的身側,“剛才是你帶我來這裏的,現如今,我並沒有本事獨自離開。若要送客,恐怕還要再勞煩。”

我深呼了一口氣,點頭道:“是了,是我沒有考慮清楚。我這就送你去幽冥大殿。”

宗荀朝我伸出手,微笑道:“你的縮地之術,用的不錯。”

我不去握他的手,隻一揮衣袖,就將他送去了幽冥殿。剛才在繁花樓,是我情急,不願聽涓離與那些小鬼胡言亂語議論,才牽了宗荀的手將他送到這船上。

如今我要是再來握他的手,我就是蠢貨!

宗荀站在張燈結彩的幽冥大殿之上,四處打量了一下,笑道:“幽冥王這是準備風光大辦 ?宗荀想到等會要迎娶幽冥王,這一時之間,倒真是有些難以接受。”

我氣道:“剛才不是你親口答應的嗎?怎麼?要後悔嗎?你若後悔,現在也還來得及,我將你送出幽冥……”

宗荀不等我說完,就搖頭微笑道:“不後悔,千載難逢的機會,怎麼能後悔?”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是嗎,既如此,尊上請自便!”

說完我再也不想和他同處一室,閃身便入了涓離的內殿。

涓離喜滋滋坐在梳妝台前,正挑選首飾。“阿春,你來的正好,快幫我看看這些鳳釵,哪個好看?”

涓離熱情地將我拉過去選首飾,我哪有心思看這些,語重心長道:“涓離,你別玩了。”

涓離白了我一眼,“老娘好不容易嫁個人,怎麼說是玩?”

“可他是宗荀啊。”我真是萬般無奈,“你要嫁他,是認真的嗎?”

“怎麼?宗荀怎麼了?不能嫁?”涓離滿不在乎,順手將一根金燦燦的鳳凰於飛簪子插在我的發髻上,“嗯,這個不錯。”

我扯掉簪子,“你不能嫁!”

涓離撇了撇嘴,“為什麼?宗荀是你的?”

“當……當然不是……”我左顧右盼,不敢再辯。

涓離一拍手,“不是你的,那你管不著。”

“可……可……”

“可是什麼?”涓離嗬嗬一笑,“我知道了,可是他是你不要的。你不要的東西,我也不能要?”

我急道:“你說的什麼呀,宗荀怎麼能是東西呢?”

“宗荀不是東西,是你不要的男人,這樣說行不行?”涓離眼角含笑,毫不掩飾譏諷地道。

我徹底泄了氣,“你知道我和他是什麼關係,你不能嫁他。”

涓離笑眯眯道:“你不是讓他忘了你嗎?你不是口口聲聲說已經放下了嗎?既然放下了,現在又是做什麼?你就當他是塵,是土,是石頭,被你放下了,不在你心上,也不在你眼中,他要娶誰你也管不著。”

我被她戳中了心思,喃喃道:“我以為我早就放下了,他……他去娶誰我本來都不在意的,可是……不能是你……”

涓離立即打斷我,“跟我可沒關係!你要是真的放下了,他就算娶我,又怎樣?你要是放不下,他就算要娶的人是南華殿下,你也會在意。”

我無奈道:“你這都什麼跟什麼啊!宗荀怎麼會去娶南華殿下!”

涓離一臉的無所謂,“我就是打個比方,你自己細想想。”

我將衣袖往上捋了幾下,“你這幽冥殿怎麼如此熱?”

涓離拍了拍我的肩,“心靜自然涼,你心不靜,所以燥熱。”

我鬱悶地坐下,看著梳妝鏡中的自己,喃喃道:“我當真是放不下嗎?”

涓離拿起梳子為我梳頭,“你瞧瞧你這不修邊幅的樣子,難怪凡人以為淮王是男的。你若打扮起來,即便月娥也不是你的對手。”

她拿著梳子有一下沒一下地為我梳著頭,我以手撫額,鬱悶道:“我頭有點疼。”

“嗯,那就閉上眼睛睡一覺,醒來之後,就什麼煩惱都沒有了。”

我不知道自己怎麼就這麼聽話,好像涓離有魔力一樣,她說什麼我聽什麼。

如今她叫我睡覺,我果然十分聽話地合上了眼睛。

也不知睡了多久,夢中有奏樂聲,有水流聲,我鼻息縈繞著有宗荀的氣息。

我知道自己在夢中,可我不想醒來。我不想麵對醒來之後發現宗荀娶了涓離。

我真的受不了這個局麵。

可我再裝睡,也終有清醒的時候。我睜開眼睛時,看見一身紅衣的人影,盤膝坐在我的身邊。

我揉了揉眼睛,那個身影逐漸清晰,“宗荀?你……你怎麼在這?我這是在哪?”

宗荀扶我坐起,“在東海。”

我頓時睡意全無,“什……什麼?東海?”

我慌張起身,舉目四望,四周是茫茫無際的海水,一輪明月從海天交接之處緩緩升起,襯托出悠遠而寧靜的意境。

我回頭望向宗荀,確定了現在我和他是處在漂泊海麵的木舟之上,木舟比我的淮亡船要大幾分,就這麼孤零零沒有方向的在海麵上隨波逐流。

宗荀穿著一身喜服,神情平靜地看著我。我卻不能如他這般平靜,轉身走入船艙,裏麵布置得十分素雅幹淨,一張鋪著錦被的木榻,兩張矮凳,一麵茶案,案上還有茶水霧氣嫋嫋上升。

案上,有一張素箋,是涓離的筆墨,上麵寫著:阿春,我說過要送你一張豪華大船,雖然這船還不夠豪華,但一應俱全,包你滿意。

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我空站了一會,重新出了船艙,問那位一言不發的魔尊大人,“這是怎麼回事?”

宗荀隻看著我,眼神柔和,卻不解釋。

我又問:“你和涓離成親了嗎?”

他十分無奈地歎了一口氣,“你覺得呢?我為什麼要娶涓離,我瘋了?”

我不敢覺得,這特麼的太玄幻了,我不知道宗荀是不是瘋了,我隻想知道我現在怎麼會在這裏?

宗荀走到我的身邊,“是成親了,卻不是和涓離。”

昏暗中,他的眼睛看著我,輕聲道:“第二次了,你究竟想讓我忘記你多少次?”

我被這麼一雙眼睛盯著,怔怔地說不出話來。在他麵前,我所有的修為都化為烏有,上神之力,抵不過這一雙含情的眼睛。

我低下頭,嘴唇輕顫,過了許久,才道:“南華殿下為何總是坑我?”

這一低頭,才發現自己竟然也穿著一身喜服,心念轉動之間,已經想明白這一切都是涓離的安排。

我又歎了一口氣,道:“涓離也是總坑我。”

宗荀道:“所以,你心有不忿,就總是坑我?”

不知過了多久,我終於有勇氣抬頭看向他,正準備和他解釋一下我這麼做的用意。

他卻不容我解釋,“我記得一切,並且不準備接受你的好意,忘掉屬於你的記憶。”

我輕聲道:“這樣的話,你會很累。”

“我不怕累,隻怕……再也不能見你。若是忘了,我,為何還要存在?”

他的話中帶著苦意,仿佛在控訴我想讓他忘記我,是罪大惡極。

微風吹過,帶著海麵上亙古的寒意,吹起宗荀的寬大衣袖,月光之下,我看見他的身體在微微發顫。

“宗荀,你……你……冷不冷?”我知道他現在修為全無,可能無法抵禦這海上寒氣。

宗荀搖頭,“不冷。”

我歎了一口氣,握住他冰涼的手,“我們現在要去哪?”

“你想去哪便去哪,山海大川,你說去哪便去哪。”

我看著眼前的男子,這位曾經不可一世的三十三天魔尊,很少有如此認真,如此小心翼翼,仿佛我一句話便能決定他的生死。

我垂眸輕歎,涓離說得對,我從來都放不下。

“宗荀,你以前是說一不二的魔尊,如今和我漂泊四海,這一路艱難,會處處聽我的話嗎?我說去哪便去哪?”

“自然。”

“那,你我當真成親了嗎?”

“涓離便是見證,你若不信,盡可問她。”

我道:“這都是你和涓離的陰謀,並沒事先問過我,若我不願……”

“不行,你不能拒絕。”

“可你剛才還說要聽我的呀……”

“此事除外!”

他將我攬入他的懷中,霸道、不容拒絕。我聞著他身上的氣息,輕輕閉上了眼睛。

“宗荀,我要你,帶我看遍山海。”

“好。”

“山海看遍後,咱們便在忘川隱居,將忘川兩岸,種滿曼珠沙華。”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