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酒樓時,我回頭看了看那酒樓的匾額,上麵寫著“留仙居”三個字。
李蕭仆道:“天庭魚目混雜,什麼樣的都可以當仙,雖然這是帝君的權衡之術,但長此以往,必然大亂。”
我微微臉熱,我也是半個神仙,他這話可也將我給算進去了嗎?
他回頭對我微微一笑:“桃花姑娘不必多想,在下說的是那些居於高位的神仙。”
我“哦——”了一聲,十分沒好意思。他這話還不如不說呢,更加尷尬了,言外之意我是那可有可無的小神仙。
他卻不了解我的尷尬,繼續道:“桃花,總有一天,你會見識到真正的仙都。”
我道:“道長,我是神仙誒,早就去過仙都。”
“仙都是什麼樣的?”
“嗯……宏偉飄渺,笙簫不斷,那些仙君都高高在上,可望不可即……”
他微微搖頭,笑道:“那不是。”
我納悶,莫非他還殘存著以往的記憶?泓蕭將軍不知當了多少年的神仙。
他解釋道:“我曾神遊萬裏,大道三千,雲煙過眼。”
說這話時,他的語氣是道不清的落寞。就像見識過一場盛宴,最後宴散人去樓空,徒餘一場悲涼。
不知不覺間,我隨他走到城東,在一棟白牆青瓦的宅苑前駐足。
門前鬆柏青綠,石階清涼,隱隱約約的青苔不顯邋遢蕭索,反而增添些許書香門第的底蘊。
我眯眼細看,心知有異,這宅子表麵祥和,上空卻籠著一層陰雲,安靜的有些過分,處處透著詭異。
李蕭仆朗聲道:“雲遊道人,求見柳家高門。”
木門“吱呀”一聲從內推開,從裏麵探出一顆圓滾滾的腦袋,是個小丫頭。她看見李蕭仆後,“咦!”了一聲,徹底敞開大門,從裏麵蹦蹦跳跳地走了出來。
“這位俊哥哥,你找誰?”
小丫頭生的滾圓,約莫有五六歲,一對小虎牙十分可愛,說話時嘴角還有兩個小小的梨渦。眼神清澈如水,一派的天真無邪。
不過她說話的神態可就有點讓人哭笑不得了,我回頭看了李蕭仆一眼,心中暗歎,他長的果真如此好看,連五歲稚童看了也挪不開眼睛嗎?
李蕭仆對這可愛的小丫頭卻並沒有笑臉,隻是溫聲道:“在下求見柳家小姐。”
小丫頭“哦!”了一聲,歪著腦袋問:“你要找我表姐?”
我問:“柳小姐是你的表姐嗎?”
“是啊。”小丫頭捧起一直抱在手中的布偶娃娃,甜甜笑道:“這是我表姐姐,好不好看?”
我仔細端詳她手中那個皺巴巴的布偶娃娃,做工極其粗糙,一隻眼大一隻眼小,黑布條的頭發也都散了,衣服上汙漬斑斑,與那位鵝蛋臉美人的柳小姐根本就不像。
不知道是哪個繡娘給這小丫頭繡來玩的,也太敷衍了。
我道:“這娃娃是誰送給你的呀?”
小丫頭十分寶貝自己的玩具,將娃娃緊緊摟在懷中,“她是我的,你不能搶。”
我啞然失笑,“我不會搶你的。”
李蕭仆卻也盯上了小丫頭的娃娃,伸手道:“讓我看看。”
小女孩忙將娃娃藏在身後,頭搖的像撥浪鼓,“不給你看,不給你看,你會殺了她的!你會殺了她的!”
我見她十分惶恐,連忙安慰她道:“小妹妹,你看這位道長哥哥如此英俊,怎麼會與你的小娃娃置氣呢?”
這時,從門內走出個一襲白衣的清秀少年,看樣子也就十七八歲,模樣清俊,隻是身形纖瘦,麵色過於蒼白。
他對李蕭仆拱手施了一禮,“小姐得知李道長屈尊入府,不甚歡喜,特命在下來迎。”
李蕭仆問:“你是何人?”
“府中客卿,字號蓮華。”
這公子彬彬有禮,舉止得體,名字卻不太好,像個姑娘家。
李蕭仆看了看那小女孩,也沒有說什麼,帶著我隨那位蓮華少年走入苑內。
花草馥鬱,置身其中,仿佛是天界花神女夷的宮苑。我雖然沒去過花神女夷的宮苑,卻也曾從門前經過,聞到過相類似的馥鬱幽香。
蓮華帶著我們穿廊過巷,來到一棟三層高的木樓前。木樓是青灰色,每一層的飛簷都是鳥的形狀,鳥嘴裏叼著大紅燈籠。
紅燈籠的顏色太過於鮮亮,與這棟青灰色的木樓格格不入。雖是青天白日,這木樓卻透著一股陰森。
那梨渦小丫頭蹦跳著跑過來,口音稚嫩,一聲聲喊著“表姐”、“表姐”……
我抬頭望去,在二樓的木廊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倚著一位鵝蛋臉的美人,微風浮動,她的衣衫在空中輕輕飄搖。
美的有些不真實。這美人真是之前驅牛車過街與李蕭仆搭訕的柳小姐。
她笑吟吟倚在二樓,看她的形態,明明是個清純無知的少女,哪像是有好幾位公子還喜歡出去尋~歡作樂的新婦呢?
“道長果然是重諾之人。”她換了個姿勢,趴在欄杆上,風情萬種地看著李蕭仆,好像根本沒看見李蕭仆的身側還站著本仙!
我咳了一聲,朗聲道:“聽說柳小姐家中有妖孽,道長特地前來為小姐捉妖。”
柳小姐嬌笑道:“如此,先行謝過道長了。”
那小女孩之前蹲在地上不知道是不是在看螞蟻打架,忽然抬起頭叫嚷道:“表姐,你趴在那裏很危險的。”
柳小姐輕哼了一聲,“有什麼危險的,小孩子不要亂說話。”
小女孩皺著眉頭,十分認真地道:“真的很危險呀,萬一摔下來怎麼辦?舅父不讓你趴在那裏。”
我暗覺好笑,這小女娃娃說不過她表姐,還搬出了舅父。
那知柳小姐根本將她的勸慰當成耳邊風,隻笑盈盈看著李蕭仆,問:“道長今年貴庚?可有心儀的姑娘?”
小女孩有些惱了,舉起她的寶貝娃娃道:“你不聽話,就要像她一樣摔下去了!”
說著,啪的一聲將娃娃摔在地上。
我眉心一跳,忽聽“哢嚓”一聲,像是有什麼東西裂開了。接著便是一聲驚惶失措的尖叫:“道長!救我!”
二樓的欄杆斷了,柳小姐纖薄的身子直直從樓上摔下來。
我上前欲接,李泓蕭忽然拉住我的手臂,將我往他懷中一帶,退後了幾步。
“嘭!”的一聲,柳小姐結結實實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