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死士

牛頭馬麵的本相被阿離看見,也難怪她會害怕。我有些發愁,這可不好解釋,實在不行的話,就隻能讓搖光星君來幫忙了。搖光星君有辦法能讓她忘記剛才的一幕。

我道:“你先起來再說。”

阿離一個勁往後退,衣裙上全是汙泥。搖頭道:“你……你別過來……”

我歎了一聲,點頭道:“我縱然是妖怪,又可曾傷害過你分毫?”

“我……我看見你與狐狸說話,狐狸變成了人,你們,全都是妖精!”

我挑了挑眉,原來狐狸走時被阿離看到了,她這一路上沉默寡言,其實是在害怕。

我一拍手,笑道:“是啊!我是妖精,你現在拆穿了我,我隻好殺你滅口了!”

阿離瞪大了眼睛,我正準備一手刀將她敲暈,忽然小腹一涼,低頭看去,一柄鋼刺正中下懷,鮮血從秋香色的衣服內汩汩流出。

我驚道:“你……你……”

劇烈的疼痛立即將我逼出了一身的汗,我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就這樣與她對視片刻。

她猛地收回手,喃喃道:“你是妖精,迷惑將軍,我……我要殺了你!”

我捂住小腹,鮮血從指縫中流出,千算萬算,沒想到傷我的竟然是一個最默默無聞的女子。

一聲清斥從她身後傳出,“大膽!你對夫人做什麼!”

引月劃著輪椅匆匆趕過來,我向後摔倒,跌坐在泥地裏。阿離尖叫了一聲,捂著嘴跑遠了。

引月要追,我叫道:“引月!別追了,她……她身上還有利刃……別逼急了她自盡……”

引月吹了個長口哨,轉過輪椅看我的情況。我從泥地裏艱難爬起,對她勉強一笑,“放心,死不了。”

她看著我肚子上的傷,急紅了眼眶,“夫人,你傷重了!”

我擺了擺手,艱難回到遊廊,捂著傷口坐在凳子上,道:“隻是疼了些,沒有傷及肺腑。”

引月隨我到遊廊上,立即有黑衣刀客從院子四麵八方湧入,應該是引月的口哨將他們喚來的。

我對他們擺了擺手,“都回去吧,我這裏沒什麼事。”

引月對他們吩咐道:“看住莊子,別讓任何人下山,找到廚娘阿離,嚴加看管。”

黑衣人紛紛下去,我去湯池處理了傷口,南華殿下引了靈藥入湯池,果然有極好的止血之效。

我重新換好衣裳,出門看見引月焦急地在輪椅上張望。我看著她的雙腿,“你的腿怎麼了?”

引月卻不回答,隻問:“夫人,您的傷真的無礙嗎?莊中並無大夫,我已經讓人去山下請了!”

我微微搖頭,“不必大夫,真的無礙。你的腿到底怎麼回事,還能不能走?”

引月滾下淚來,低聲道:“夫人,奴婢沒事。”

我道:“別自稱奴婢了,這腿到底是怎麼傷著的?”

據搖光星君說過,引月是泓蕭將軍府中的仙使下界,她向我自稱奴婢,我無論如何也消受不起。

引月臉上浮起一絲恨意,攥緊了拳頭道:“是貴妃娘娘,我這雙腿,和我娘的命,都是貴妃娘娘害的。”

我仔細看她的雙腿,僵硬不能動,不由微微皺眉。難道就因為引月放我出京,才遭了貴妃的毒手嗎?

“夫人,我聽說將軍將您帶回來了,拚死來此告知夫人,夫人千萬別去燕京!更加不能去皇城,貴妃娘娘她……她不會放過您的!”

我道:“你慢說,究竟貴妃為什麼傷你,這段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映月含淚道:“那天晚上我返回將軍府,想去救母親,誰知卻被紫英帶人給拿下。她逼問我夫人您的下落,我自然絕不會說,她就將我送到皇宮讓貴妃娘娘來問。貴妃娘娘問不出結果,將我扣押在她宮裏的地牢,這雙腿……就是……就是在那陰濕的地牢中,被……被毒蛇咬傷的……”

我等她說完,隻覺一陣迷茫,想起了在天上琬瑩對我說的話,當年鉤吻仙子為何來幽都找我麻煩,惡因惡果,我與鉤吻仙子究竟有何惡因?

亦或者說,那惡因是我與花神女夷之間的,而鉤吻仙子不過是當了冤死的鬼?

引月道:“夫人您別難過,奴婢沒了一雙腿,但好歹留了半條命。”

我輕聲道:“你母親呢?也是被她折磨死的嗎?”

引月無言淚流。

我道:“當初,將我嫁給李泓蕭的主意,不是她出的嗎?”

引月道:“之前貴妃娘娘聽聞夫人癡傻,所以才在皇上麵前諫言。可是後來紫英和琬瑩給貴妃傳過密信,定然提及了夫人不傻,所以……貴妃娘娘才想要夫人的命!”

我長籲出一口氣,“是我害了你,害了你母親。”

引月連忙道:“引月是將軍的死士,當年引月娘親也是將軍所救……”

我道:“別說什麼該死,誰都不該死,是……是……”

是我,沾上我的、對我好的,好像都沒有什麼好下場。

引月哭道:“奴婢雙腿已殘,是個無用之人,原來將軍是不讓我出現在夫人麵前的。可是奴婢適才的那些話,隻能說給夫人一個人聽,所以我才拚死前來,請夫人千萬小心哪!”

我問:“這些話,你都沒有和將軍說過嗎?”

引月搖頭,“將軍與貴妃娘娘有竹馬之誼,奴婢人微言輕,如何敢言?”

“那將軍知不知道你雙腿殘廢是何緣故?”

“將軍從未過問,但……想來是知道的。”

我隻覺得一陣心寒,引月是他的死士,即便是被花雲慕折磨至此,他也沒有過問一句。

引月在他心中,不過是無數死士中的一個。我在他心中,也終是抵不過一個花雲慕吧?

我閉上眼睛,手指微顫,“你可知道,他去京城是做什麼?”

引月遲疑了一下,忽然握住我的手,“夫人,奴婢今日說一句話,將軍雖然記掛貴妃娘娘,但奴婢敢發誓,夫人在將軍心中的地位也很……”

我打斷她的話,笑道:“引月,我聽聞有一個詞叫‘從一而終’,若不是那個一,隻怕也是虛妄。”

腹部傷口處隱隱地疼,我握緊了雙拳,道:“你先去吧,我有一些事情想不明白,須得一個人靜下來好好想想。”

引月還要再說,我道:“去吧。”

她推著輪椅下去了,走時說:“夫人,將軍這些年真的很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