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牛馬

我從未見過此等樣式古怪的內衫,“這是不是破了?爛成這樣?穿上這個能有什麼用?”

狐狸閉眼道:“拿走拿走!辣眼!”

我隻好收了,對她道:“麻煩你再多閉會兒眼啊。我換衣服。”

狐狸道:“煙視媚行,扭捏作態!”

我道:“不是我害羞,主要是你雌雄莫辨,讓我很為難。”

狐狸哼了一聲,“即便男相,我也對你毫無興趣,瞧瞧你身上,沒有幾兩肉,有什麼好的?”

我奇道:“非得有個幾兩肉才好嗎?”

“白活了幾千年,風月事上卻是個白癡。將軍娶你,真是無趣。”

她一副不樂意搭理我的樣子,我閉嘴不問了,甚是納悶,風月之事不懂又怎麼了?學一學不就會了,用得著這麼嫌棄我嗎?

我轉到屏風後麵換了新衣裳,甚是合體,那紅錦小衣因為無處可放,也被我穿在身上,涼地風寒,多穿幾塊布保暖也是好的。

我走出營帳,呼吸了幾口冷冽的空氣,忽然驚疑,此時應該是盛夏,即便塞上氣候與中原不同,也不應該是這等冽冽寒風的光景。

難道,浮山一日,世上卻非一日?

我叫住一個巡邏兵,問他:“將軍出去幾日了?”

小巡邏兵恭恭敬敬地回道:“回夫人,將軍和夫人出去了三個月。”

怪不得,如此算來,此時已經是深秋了。我微覺不安,花雲慕在京城密謀造反,不知道怎麼樣了?

她可千萬不能走出皇城那道陽氣最重的屏障,否則涓離定要出手。

許正遠遠地走過來,在空中張開手臂對我一頓猛揮,“夫人!早啊!”

我笑道:“許副將早!”

他兩眼放光,真心讚道:“夫人這身衣服真是好看!末將見過所有的女子加一起論姿容都比不過夫人您!”

他這猝不及防的恭維,讓我有些懵圈,我抿唇笑了笑,“怎麼,許副將難道沒見過京城的花貴妃娘娘嗎?”

提起花貴妃,他的神色暗了一下,歎道:“貴妃娘娘這下可不是貴妃娘娘了。”

我心中驚訝,忙問怎麼回事,許正道:“夫人還不知道吧,咱們將軍得了一封密信,皇上親筆,言說貴妃娘娘忤逆聖意,意圖謀反,現已沒收了貴妃金冊子,貶為庶人。”

我“啊!”了一聲,驚道:“她……她被趕出皇宮了嗎?”

“怎麼可能!被關在冷宮裏呢。”

我鬆了一口氣,老天爺,可千萬不能讓花雲慕離開皇宮!否則,整個冥府都得給她陪葬了。

本以為花雲慕是幹大事的人,怎麼如此不堪一擊?

我問:“將軍聽到這消息後什麼反應?”

“還能是什麼反應,將軍與貴妃娘娘有青梅之交,自然很憂心……”他說到一半,忽然頓住,猛咳了一聲。

我道:“所以,你們將軍應該要立即殺回京城吧?”

許正囁喏道:“不是,沒有。”

我急道:“怎麼沒有呢?貴妃處境那麼慘,他應該要快馬加鞭趕回去救她呀!”

許正咳咳咳了幾聲,對我拱了拱手,“剛才是屬下食言了,將軍雖然掛念貴妃娘娘,卻更加掛念夫人你。”

我聽他說話顛三倒四的,未明所以,“掛念我什麼?我又沒被打入冷宮?”

我也沒有被幽都公主,地府冥王給盯上。

我道:“將軍現在在哪?”

“哦,將軍還在與軍師議事。”

我來回走了兩步,很快想通其中關節,李泓蕭自然不能就這麼單槍匹馬殺回去,必要經過一番精密布局才行。

皇上是個老謀深算的綠烏龜,忍辱負重,他給李泓蕭寫信說這些事,無非就是要激他。

李泓蕭若果真直接回京,那他也要當老鱉了——被皇上甕中捉的那個鱉。

我道:“那你快去看看將軍有什麼打算。來回我,我也好準備著。”

許正點頭答應,我轉身要走,他忽然小心翼翼道:“末將吩咐涼州織造局給夫人置辦的衣物,夫人都還滿意吧?”

我回頭看向他,見他臉上的笑意十分古怪。都什麼時候了,竟還有閑情問我這個?

我敷衍道:“挺滿意的。”

許正的兩隻眼睛流露出難以掩飾的喜意,“夫人滿意就好,將軍必然也……哈哈,必然也喜歡的。末將隻求將軍與夫人琴瑟和鳴,舉案齊眉。”

我道:“多謝多謝。”

回身轉回了宿營,見狐狸不在營帳內,正好。我在帳內地麵上點了幾根蠟燭,依照記憶,畫符結陣。自己盤膝坐在陣內,念訣招陰。

這是很久之前我和牛頭馬麵一起結的陣,不需靈力,隻要符訣正確便能啟動此陣,便能召來牛頭、馬麵。即便他們在千裏之外,也是屢試不爽。

我嘀嘀咕咕念了好一會,沒動靜,正懷疑是不是把密語記錯了,忽而陰風徐來,燭影晃動,耳邊響起嗚嗚鬼嚎。

臉頰被冰涼的東西揪了一下,“憨憨,你不是當神仙了嗎?這臉是被誰打的?”

我猛地睜開眼睛,於是,一個牛腦袋映入我眼。牛角青黑鋒利,分布在腦袋兩側,像是兩把彎刀。眼珠突出,漆黑滾圓,眼睫忽閃,略顯調皮。鼻孔外翻,一隻鼻孔上懸吊著個鐵環,兩片香腸掛在鼻子下麵。

如此駭人卻又不乏神氣的尊容,自然就是牛頭阿傍了!

我伸開雙臂,給了他一個熊抱,“阿傍!我想死你了!”

牛頭阿傍笑嗬嗬道:“憨憨,我也想你。”

我微微仰頭,逼回眼眶中的淚水,忽聽另一個清冷的聲音道,“憨春,你不想我嗎?”

馬麵阿依憑空出現在我麵前,雙手負後,一本正經地看著我。

我伸手捏住他的長臉,笑嘻嘻道:“我也想死你了!”

四海八荒,隻有他們倆會叫我“憨憨”、“憨春”……

阿依的目光從我臉頰上掃過,隨即陰沉沉問:“誰打的?”

我一手牽著阿依,一手牽著阿傍,笑嘻嘻道:“我說了,你們會給我報仇嗎?”

阿依冷聲道:“誰敢欺負你,我勾了他的魂!”

阿傍卻道:“不會是涓離吧?”

阿依冷酷直率,阿傍狡慧聰敏,可見一斑。

我看了看阿依,又瞧了瞧阿傍,笑道:“所以,還要為我報仇嗎?”

他們都不說話了。

良久,阿傍歎道:“都過去那麼久了,她還是那麼記仇,那件事……根本不能怪你……”

我擺手道:“算了,她就是那暴躁小姐脾氣,心卻不壞,你們又不是不了解她?”

阿依問:“你這次找我們來,是為了什麼事?”

我剛要說,阿傍就道:“馬臉,你瞧你問的是什麼?憨憨不是說了?她是因為想死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