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術師

第九十章 術師

我的名字是阿克紮姆·瓦柯伊·考阿利·艾卡瑟。

阿克紮姆是我先祖的名諱,意思是持鋒之人。既是戰士的名字,也是一個吉祥的稱謂。阿克紮姆是最後一位法師王。他倒在了恕瑞瑪的太陽女皇麾下的金色兵團和天神麵前,艾卡西亞王國從此門戶大開。

瓦是我的母親,柯伊是我的父親,艾卡瑟是我所出生的血親部族的名字。艾卡瑟擁有光輝的曆史,曾效忠於法師王。

我自出生的那一刻就承繼了這些名號。

我的名字是阿克紮姆·瓦—柯伊·考阿利·艾卡瑟。

隻有考阿利是新加進來的。雖然是新取的名字,但已經感覺渾然天成。這個名字現在已經與我融為一體,在我心中燃起熾烈的自豪。考阿利曾經是法師王的貼身侍衛,個個都是死士,用生命為主人效力。當阿克紮姆王在太陽女皇的天神戰士麵前倒下,艾卡西亞淪為恕瑞瑪的藩屬國,每一個考阿利都已自裁謝罪。

但是考阿利已經重生了,再次為新的法師王效命,重拾往昔的榮耀。我的胳膊上烙印著他們的徽記——一把裹在卷軸中的利劍。

我的名字是阿克紮姆·瓦—柯伊·考阿利·艾卡瑟。我一次次地重複著,緊緊抓住它所代表的東西。

我不想忘記。這是我僅有的一切。

今天早晨我是在做夢嗎?我和重新建製的考阿利昂首闊步地走過艾卡西亞的街道,感覺上一次已經隔了有一輩子那麼久。

寬廣的主幹道上聚集了成千上萬的男女老少。他們穿著最鮮豔的衣服,佩著最精美的珠寶,歡呼雀躍,向前進中的我們致敬。他們前來見證自己的王國重獲新生。

因為今天重獲新生的是艾卡西亞,而不僅僅是考阿利。我挺起胸膛,豪情洶湧地激蕩。

我們步伐統一,手握藤條盾牌和尼姆查彎刀。恕瑞瑪的法律明令禁止人們持有艾卡西亞的武器,但城中早已秘密鍛造並儲藏了足夠數量的武裝,為起義的那天做好了準備。

那是刻骨難忘的一天。

城中回蕩著尖叫聲,人們叫喊著追殺每個恕瑞瑪官員。數百年來,喪權辱國的法律要徹底根除我們的文化,血腥地製裁所有不肯屈服的人。在這個流血的日子,人民的憤恨達到了頂峰。雖然這些人隻是公證官、商人和稅吏,但無關緊要,他們都是可惡的太陽皇帝的走狗,他們該死。

一夜之間,艾卡西亞便已光複!

太陽圓盤的雕像被人群從屋頂拆下砸毀,恕瑞瑪的字紙被焚燒一空,他們的財寶被洗劫。已逝皇帝們的雕像被褻瀆,就連我自己也破壞了一幅巨大的壁畫,所用方式足以讓我的親娘無地自容。

我記得濃煙和烈焰的氣味。這是自由的味道。

我一邊行進,一邊回味著。

我的回憶中滿是笑臉和歡呼聲,但我無法分辨任何具體的詞語。驕陽太過明亮,噪音太過強烈,在我的腦海中久久地轟鳴。

我前一天晚上沒有合眼,即將到來的戰鬥讓我緊張不已。我揮舞尼姆查彎刀的本事中規中矩,挎在我肩膀上的蛇形反曲弓才是我取人性命的家夥。弓身木質飽經曆練,刷有一層防潮的紅漆。箭矢用蒼藍鋒喙鳥翎做尾羽,我親手鑿刻的鋒緣黑曜石做箭頭。而這些黑曜石則來自術師們的創造——他們是土石魔術的操控者。艾卡西亞密林覆蓋的海岸線長跑讓我擁有終日戰鬥的體能,高山間的險路讓我擁有拉滿強弓的臂膊。

一個年輕的姑娘,有著銀線纏繞的發辮,和我平生所見最為深邃的綠色雙眸。她將一輪花環戴在我頭上。鮮花的芬芳令我陶醉,但當她將我拉近,吻上我的唇,一切都被我拋在了腦後。她戴著一條項鏈,黃金的螺旋線中間環繞著一枚蛋白石,我認出這是父親的手藝,不禁微笑起來。

我想要抓住她,但我被隊伍裹挾著繼續向前。所以,我隻能在腦海中牢牢印下了她的臉龐。

我現在已經記不清了,隻剩下她的雙眸,深邃的綠色就像我少年時奔跑過的森林……

很快,這點殘留也將消逝。

“別著急,阿紮,”塞賈克斯·卡尤—雷恩斯·考阿利·艾卡鬆一邊說著,一邊將一枚剛剝好的雞蛋塞進嘴裏。“今天這事兒擺平以後,她會等你的。”

“沒錯,”寇格林·艾沃—艾薩·考阿利·艾卡鬆一邊說著,一邊用手肘撞我。“等著他,還有其他二十個棒小夥兒。”

寇格林的話讓我麵紅耳赤,然後他開懷大笑。

“用恕瑞瑪的金子,給她打一條上好的項鏈,”他繼續說。“她就是你的人了,直到永遠——至少到明早!”

我應該說點什麼斥責寇格林如此蔑視這位姑娘的榮譽,但我是後輩,隻想在老兵麵前證明自己。塞賈克斯才是考阿利真正的核心。他是個彪形大漢,剃著光頭,皮膚上冒著兒時病痛留下的麻子,濃密的大胡子岔成兩股,用蠟和白堊定型。寇格林是他的左膀右臂,眼神冷峻,殘酷無情,身上紋了一個婚約的刺青,不過我從未聽他說起過自己的妻子。這些人都是一起長大的,而且剛到能拿起劍的年紀就開始學習戰士的秘傳武道。

但戎馬生涯對我來說是新鮮事物。我的父親把我培養成了一個寶石匠,專精於鑒定寶石、製作珠寶。和我不同的是,他一絲不苟、謹言慎行,如此下流的話語對他來說肯定有如五雷轟頂。當然,我倒是感覺很有趣,想要盡快跟這群硬漢打成一片。

“少欺負這小夥子,寇格林,”塞賈克斯用他寬大的手掌拍了一下我的後背。他本意友善的一拍,卻讓我滿口大牙磕得生疼,不過我依然受用得很。“到了晚上他就是英雄了。”

他挪了挪肩上挑著的長柄斧頭。這把武器巨大異常,黑色的杆柄上刻著他先祖的名諱,青銅的斧刃如同剃刀般鋒利。我們當中幾乎沒人能舉起來,更別提揮動砍殺了,但塞賈克斯是精通所有武器的大師。

我回過頭,想要最後看一眼那個綠色眼眸的姑娘,但在擁擠的士兵和林立的武器之間,她的身影已經無跡可尋。

“打起精神,阿紮,”塞賈克斯說。“占卜師們說,恕瑞瑪人距離艾卡西亞還剩不到半天的路程。”

“那……那些天神戰士也跟來了嗎?”我問道。

“他們說有,小夥子。他們說有。”

“我有點期待看到他們,這樣想是不是不對?”

塞賈克斯搖了搖頭。“沒有,因為他們是傳說嘛。但是隻要你真的看到了,就一定會後悔。”

我不明白塞賈克斯的意思,追問道,“為什麼?”

他用餘光看了我一眼。“因為他們是怪物。”

“那你呢,你見過嗎?”

我年輕氣盛,天不怕地不怕,但我依然記得塞賈克斯和寇格林臉上劃過的表情。

“我見過,阿紮。”塞賈克斯說。“我們在貝伊澤克打過一個。”

“我們削平了半座山才放平了那個雜種,”寇格林補充說。“即便如此,隻有塞賈克斯的武器才足夠大得砍下它的頭。”

我想起了那個傳說,不禁激動地打了個冷戰。“那是你們幹的?”

塞賈克斯點點頭,但沒說話,我知道自己不應該再追問了。他們將那具死屍在這座剛剛解放的城市中遊街示眾,向人們證明恕瑞瑪的天兵也是血肉之軀。我的父親並不希望我目睹這種事,害怕這會燃起每個艾卡西亞人心中隱忍百年的反叛之火。

天神死亡的樣子,我已經記不清了,但我能回憶起它的超乎常識的龐大、怪異和恐怖……

後來,我就看到了他們。

那時,我才明白了塞賈克斯的意思。

我們在一處緩坡上列隊排陣,身後是破碎的城牆殘骸。自從太陽女皇到來,這一千多年間,我們不允許回收碎石,也不得重建城牆;用殘垣斷壁強迫我們記住,遠古時代的那一場落敗。

但現在,我們的石工、勞力和術師組成了一隻大軍,正在使用魔法導動的絞盤機械,將剛剛開采出來的巨大花崗岩整齊地砌好。

城牆的崛起讓我感到由衷的驕傲。艾卡西亞正在我眼前沐浴著重生的榮光。

更震撼的場麵,是橫跨在入城大道上的軍隊。一萬名士兵,不論男女,全都穿著熟皮甲,拿著戰斧、標槍、長矛。在起義之後的幾天裏,煆爐日夜不停地生產著劍、盾和箭頭,但時間有限,還沒等到我們武裝起全體士兵,太陽皇帝怒目便已投來,大軍即刻開拔東征。

我曾在禁書中看到過古代艾卡西亞軍隊的圖片——勇敢的戰士們組成一排排金色和銀色的陣列——雖然我們隻相當於古時大軍的殘影,但豪情不讓分毫。兩個側翼分別部署了兩千名利爪騎手,胯下的坐騎通體鱗羽張立,長著利爪的蹄子在地麵上不耐煩地跺來跺去。一千名弓箭手在我們前方十五尺處半跪在地,身前的軟土中插著藍色尾羽的箭矢。

三個縱深雄厚的步兵方陣是我們的主力軍,如同一座勇氣的堡壘,意欲抵抗世代壓迫我們的仇敵。

在我們陣地的後方,法師們正在施放土石魔法。劈啪作響的能量讓空氣變得模糊。恕瑞瑪人一定會帶上法師部隊,但我們有自己的魔法與之抗衡。

“我從沒見過這麼多士兵,”我說。

寇格林聳了聳肩,“誰都沒見過,我們這一代人都沒有。”

“別太自滿,”塞賈克斯說。“太陽皇帝有五支部隊,人數最少的那支也有我們的三倍”。

我嚐試想象這種武力,但完全沒有概念。“我們怎麼才能打敗那樣的軍隊?”我問。

塞賈克斯沒有回答我,而是將考阿利帶到了既定位置,停在一座巨大的花崗岩階梯建築前。建築的基座下木樁林立,上麵插著恕瑞瑪人的屍體,一群食腐鳥類在上空盤旋。在建築頂端,猩紅和靛藍色的綢緞搭起一座帳篷,不知道裏麵是什麼東西。一群穿著長袍的牧師圍著帳篷,每個人都拿著星鐵打造的手杖在空中畫著複雜的軌跡。

我不知道他們在做什麼,但能聽到一種持續的嗡嗡聲,就像一窩蟲子想要鑽進我的腦子裏。

帳篷就像海市蜃樓一樣搖擺起伏,我的眼睛開始流淚,不得不移開了視線。我的牙齒似乎在牙槽中鬆動,嘴裏充滿了酸牛奶的味道。我一陣幹嘔,用手背一抹嘴,卻沒想到手上留下了幾點血跡。我嚇了一跳。

“什麼東西?”我問。“那裏麵是什麼東西?”

塞賈克斯聳聳肩。“據說是一種新武器。薩阿伯拉地震後,術師們在地下深處發現的。”

“什麼樣的武器?”

“重要嗎?”寇格林說。“他們說這東西能將那群穿金衣的吃屎家夥從世界上殺得幹幹淨淨。還有那幫天神,死多少次都不過分。”

現在太陽已經快要升到最高,但我的脊背卻一陣寒顫。我的嘴突然幹澀。指尖一陣刺麻。

這是恐懼嗎?或許吧。

或者,也可能,隻是可能,這是預兆。要出事了。

一小時後,恕瑞瑪的大軍到了。

我從未見過如此這般的部隊,從未想象過如此多人能夠聚集到一起。暴土揚塵、鋪天蓋地,像正在聚集的風暴,即將卷走凡人的領域。

緊接著,我在塵埃之中看到了恕瑞瑪戰士的青銅長矛。放眼望去,四麵八方滿目兵戎。他們向前進軍,一堵人牆高舉金色的旗幟,太陽圓盤的圖騰在正午的陽光下閃閃發光。

在緩坡頂端,我們看到一波又一波敵軍走入視線,數十萬未嚐敗績的大軍,他們的先祖已經征服了已知的世界。金色的坐騎和騎手掩護側翼,數百架浮在空中的戰車在軍隊前方開路。尺寸堪比三桅帆船的重裝車廂上裝載了奇怪的戰爭機器,高速自旋的球體周圍環繞著火珠和閃電,形似導航用的星盤。機器周圍跟著一群身穿長袍,手拿火炬法杖的牧師,每個人身邊跟著一隊盲眼奴隸隨從。

在軍隊的中心,是那些天神戰士。

我的腦海裏已經忘卻了其他一切東西——血跡、可怖之物,還有恐懼感。隻剩下天神戰士的形象在我眼前,並會在此刻之後的時間裏揮之不去。

我一共看到了九人,像小山一樣挺立在麾下的士兵中。他們的外表和身體是人類與動物的恐怖混合體,世界上從未有類似的東西存在過,也永遠都不該存在。他們身著青銅和玉石鎧甲,全都是巨人。讓人難以置信的怪物。

他們的首領轉頭看向我們。她的皮膚如象牙一般慘白光滑。一頂金色的頭盔被刻成雄獅的形狀,仁慈地幫我們遮住了她的麵孔,但我依然能感受到她惡狠狠的目光掃過我們陣地時的力量。

目光所及,掀起了恐懼的浪潮。

我們的軍隊在龐大的敵人麵前相形見絀,一箭未發就已經瀕臨潰散。勇敢的領袖們發出沉穩的叫喊聲,千鈞一發之際穩住了軍陣,但即使是我也能聽出他們聲音中的恐懼。

我也同樣感受到一種無法控製的放空膀胱的急迫感。但用力將這種感覺憋了回去。我是考阿利。我不能第一次上戰場就尿了褲子。

即便如此,我的雙手直冒冷汗,胸口一陣揪擰的鈍痛。

我想跑。我必須跑。

我們沒有可能和這樣的部隊交戰。

“這幫雜種,還挺大的。”寇格林說道,一陣緊張的笑聲從我們的行列傳開。我的恐懼減輕了一些。

“也許他們看起來像神明一樣,”塞賈克斯洪亮的聲音傳得很遠。“但他們都是凡人。他們會流血,他們會死。”

我從他的話中得到了力量,但我好奇他知不知道,自己錯得多離譜。

“我們是艾卡西亞人!”他吼道。“是國王和女王的傳人!我們的祖先開拓了這片土地,我們是天經地義的主人。是啊,敵方人多勢眾,但他們派來的戰士全都是奴隸和唯利是圖的傭兵。”

他高高舉起自己的武器,陽光映出他光亮的利刃。這一刻,他光榮偉岸,我甘心追隨他,前往世界的盡頭。

“我們為自由而戰,誓不為奴!這是我們的家園,養育的是高貴的人,是自由的人!沒有比自由更強大的武器,所以我們必將凱旋!”

考阿利陣列中響起一陣歡呼聲,很快就感染了軍隊中的其他部分。

艾—卡—西亞!艾—卡—西亞!艾—卡—西亞!

我們的戰吼回蕩在高聳的城牆上,傳至恕瑞瑪的部隊。天神戰士對他們的侍從簡短地說了什麼,然後由侍從將他們的命令傳達給部隊各個分部。馬上,敵軍開始爬上我們的緩坡。

他們的行軍速度不快,有意控製著節奏。每走三步,戰士們就舉起長矛敲擊自己的盾牌。這聲音震魂攝魄,如同緩慢的戰鼓將我們的鬥誌擊散,讓我們想到自己很快就將感受到那些刀刃的鋒芒。

我的嘴巴幹澀,心髒狂跳。我將目光投向塞賈克斯尋求力量,希望從他不可動搖的氣勢中汲取勇氣。他下巴堅毅,目光冷峻。他的靈魂不知恐懼為何物,沒有一絲疑慮。山崩於前,麵不改色。

他感到了我的注視,低頭看了我一眼。“雞蛋要嗎?”他說。

他遞來兩枚剝好皮的雞蛋。

我搖了搖頭。這種時候我吃不下。

“我來一個,”寇格林說著,拿起一枚雞蛋咬掉一半。塞賈克斯吃了另一隻,二人若有所思地嚼著。

恕瑞瑪人越來越近。

“味道不錯,”寇格林說。

“煮雞蛋的時候倒點醋,”塞賈克斯回應道。“更好剝。”

“機智。”

“謝謝。”

我的目光在二人之間跳來跳去,無法理解他們麵對大軍壓境的時候為何要聊家常。但我覺得舒緩多了。

我笑了一聲,笑聲迅速傳播開來。

考阿利們放聲大笑,不知道為什麼,很快整支軍隊都開始大笑。那股威脅著我們不戰而敗的恐懼已經不見了蹤影。新鮮的堅決注入我們的心,鋼鐵流入我們持劍的手臂。

恕瑞瑪人停在了距離我們兩百碼的地方。我在空氣中嚐到了異樣的質感,就像是在嚼一塊錫錠。我抬頭,恰好看到戰爭機器上高速自旋的球體開始燃燒,散發出熾熱的光。周圍的那群牧師將手杖向下猛揮。

一顆火珠脫離中心的球體,拋向空中,衝我們飛來。

火珠落在我們的步兵陣中間,炸出一團淺綠色的火焰和一片慘叫。另一顆火珠接踵而至,隨後又是一顆。

我一陣惡心,陣列中傳來一股烤肉味的熱浪,雖然場麵慘不忍睹,但我們的戰士仍然堅守著陣地。

更多火珠向我們飛來,但它們沒有擊中我們的陣地,而是在空中搖移不定,隨後調頭,砸進了恕瑞瑪長槍兵的行伍。

驚歎的同時,我看到我們的術師將手杖浮在空中,手杖之間躍動著魔法的脈絡。我的四肢汗毛直立,周圍的空氣被微光籠罩,如同拉上了一簾帷幕。

更多火珠從恕瑞瑪戰爭機器中射出,但全都撞在了我們軍隊外周的魔法屏障上,在半空中爆炸。

我們陣線中的歡呼聲蓋過了痛苦的慘叫。我鬆了口氣,慶幸自己沒有成為打擊的目標。我看著那些悲慘的傷員被戰友拖到了後方。留在後方想必非常誘人,但我們艾卡西亞人是探索者國王的後裔,護送傷員的戰士們無不盡快趕回了自己在陣線中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