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從未有過的回憶 上

第三十四章 從未有過的回憶 上

高羲之在回憶瑞茲的故事的時候,腦海中突然出現了一段曾今沒有的記憶,是的,他可以確定,從來沒有!

而且裏麵的人和事物他都不認識,或許是在地球的時候,從誰的書本裏見到的!不過現在都無從追究了,現在他的大腦都被這完整的記憶牽引著……

麥伊莎站在門口,她的身影在房間的尺寸對比下顯得無比渺小,而塔亞納利頭上的黑色短毛應該剛好能擦過大門的橫梁——如果他能站直的話。她的身形纖細,甚至可以說孱弱,但塔亞納利依然覺察到她所擁有的深度足以讓他捉摸不透。一頭金黃色的長發繞著她的肩膀瀉下,就像寒冷的北地之人的發色。她外表年輕,但她的雙眸,一顆是飽滿的藍色,另一顆是薄暮的紫色,眼神中透露出超越她年齡的智慧。她穿著薄薄的絲綢長袍,鮮豔的色彩與沙漠格格不入,一根細繩係在腰間,上麵掛著一把金色的鑰匙。一條亮紫色的圍巾纏在她的脖子上,末端的流蘇在她指尖扭來扭曲。

“他們到了,”她說。

“有多少?”

“九支大軍。將近一萬名士兵。”

塔亞納利點點頭,伸出舌頭舔了舔泛黃的長牙。“比我料想的多。”

她聳了聳肩,“他們全都需要來。”

“幾百年來已經有太多血雨腥風,”他說。“太多肆虐的仇恨。我們之間可以和平相處的想法早已被他們深惡痛絕。”

麥伊莎對這蠢行搖了搖頭。“這場無盡的戰爭已經奪走太多生命。你們自相殘殺造成的傷亡甚至比死在深淵恐懼之口下的還多。”

她輕率語調中的一絲責難味道在塔亞納利厚厚的舌頭中間消散。畢竟,她說的沒錯。

他不正是為此才召集了自己的同族嗎?

“從阿茲爾隕落的那一刻開始,太陽血脈之間的戰爭就已無法避免。”塔亞納利一邊說,一邊收起卷軸,從古代曆史的沉思中站了起來。“他走了以後,我們的野心太過龐大,我們之中任何一個都無法擔任領袖。關於未來的樣子有太多的願景,但我們始終是散兵遊勇、殘兵敗將,無法實現任何未來願景。”

“看來你們和凡人之間的區別,說到底也沒多大。”

以前,如果任何人膽敢說出這樣的想法,一定會被他殺掉,但上百年來,他們給世界帶來了無休止的戰爭和規模龐大的殺戮,讓這句話擲地有聲、振聾發聵。

塔亞納利記不清麥伊莎是什麼時候開始侍奉自己的。凡人的壽命總是轉瞬即逝,總是在他不注意的時候就死了這一任,替換為下一任。但麥伊莎比任何一任都更加引他注目。一部分是因為她的桀驁不馴,但在這背後還隱藏著更多。她對凡人的心智有自己的洞見,而這是他和他們整個族類始終缺少的東西,因為他們早已將人性舍棄,用以換取更強大的力量。

塔亞納利最後一次以人類的身份行走於世已經是太長時間以前了。他幾乎不記得身為凡人的感覺,也已失去時間匆匆流逝的觀念。古老的魔法和太陽圓盤的煆爐已將他重鑄,他凡人血肉的拙劣材質被精工淬煉成天神之軀。

雖然是有瑕疵的、殘破的天神,但神格是不折不扣的。

他身著青銅鎧甲,外形如同一隻獵豹,雖然如今已經被歲月和戰爭折彎了腰,但依然壯碩魁梧。他上身的短毛曾經烏黑油亮,但鼻尖和雙手的毛發都已經泛白,這已經是他盡全力給自己重塑的身姿了。塔亞納利的凝視曾讓一整支軍隊心驚膽寒,但如今他的一隻眼窩裏含著的是開裂的紅寶石,另一隻琥珀色的眼睛上縱立著一條傷疤,眼角泌出絕望顏色的眥垢。他的脊梁已經無法挺直,那是在可哈麗河之戰中的一記巨斧揮砍,嚴重的損傷即使是他熊熊燃燒的回複能力也無法完全修複。

他從桌子上提起一柄武器,一柄巨大的四刃恰麗喀爾。他感受到這奪命利刃的完美平衡,但更多的是,他感受到了它所承載的厚重的期望。他歎了一口氣,將它扛在肩甲上,踉蹌地走向麥伊莎。

即使歲月和舊傷的摧殘讓他彎腰駝背,塔亞納利依然像一座山一樣擋在她麵前。太陽血脈——雖然其他人稱之為另一個不同的,更加黑暗的名字——之間的戰爭令她的族類付出了慘痛的代價,然而她並不害怕他。

有的時候,他能從她那裏感覺到一絲憐憫。

另外一些時候,感覺到的則是極不耐煩的蔑視。

她把一隻小小的、光滑的手放在他巨大的獸掌上,“你依然是一位天神戰士,塔亞納利,”她說道。“讓他們回憶起天神戰士所代表的力量,你就能贏得他們的支持。”

“如果他們聽不進去怎麼辦?”

她微笑著說。“很簡單,你把他們殺光。”

他的載命人全都在沙丘中的前廳中等著他。他們曾經是凡人帝國的女皇和統治者,但在塔亞納利的無敵軍團麵前,他們全都奉上了各自的劍並宣誓效忠。

最好是和天神戰士並肩作戰而不是與之為敵並被碾碎。

還沒等他走到跟前,提烏什帕就彎下腰鞠躬,她的臂膀肌肉賁突,布滿刺青,綁著一節節玉環。作為最新鮮的血液,她雖然桀驁,但卻忠誠。紹佩是沙漠子民,血統可以追溯到阿茲爾先王的時代。她看到他以後立刻用長矛柄猛鑿地麵。她剃光的頭皮被切割成網狀,每個凸起的節點都釘著金珠。

伊德瑞-彌,自豪而且敦壯,將長柄戰斧舉到肩膀;雙刃的斧頭比大多數人的負重極限還沉重。她是東方來的女皇,她的母後和太後都曾為他而戰。她蒼白的皮膚如同象牙,烏黑的長發末梢墜著銀製的鉤子。

塔亞納利站在這三個女戰士麵前。

她們不是他的保鏢;他並不需要次等的生物保護自己。她們真正的作用是作為他天神旨意的象征,證明他能讓那些帶著殺意前來的高傲戰士甘願受到他的支配,而且這些戰士的武藝都真的足以傷到他。

曾經與他手足情深的同胞兄弟和姐妹們也都會帶上他們自己的載命人,但沒有一個像他麾下的這幾位這般勇猛。

即便如此,這些女戰士沒一個敢在他說話的時候直視他的雙眼。對上天神的凝視等同於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