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恩威並施

第164章 恩威並施

萬景天把高寶山叫到一邊兒,小聲說:“既然你知道這個,為什麼還把田永安的人頭給掛出去?偷偷殺了不就得了?!幹嘛非要鬧得人盡皆知,你這不是故意把人嚇走嗎?”

高寶山倒是奇怪了:“田永安那可算是造反謀逆的叛徒啊!這樣的人,當然是要掛在村門示眾了!這要是換做在我安北城,不僅要懸頭昭告天下,在那之前還要先遊街三圈,當眾砍頭呢!”

萬景天大驚:“你們那邊是這樣的風俗嗎?”

“這怎麼能算風俗?全天下不都是這麼做的嗎?!造反謀逆可不比小偷小摸,那是重罪!必須要嚴懲!警示其他人引以為戒!”

萬景天有些著急:“可我們現在情況不一樣啊!我們現在本來就人少,而且根基不穩。非要殺人懸頭的話,你就不能晚點嗎?你自己不也擔心人會走掉嗎?幹嘛非選在這十二個時辰之內?”

高寶山嗤之以鼻:“晚點?等過了這‘允許自由進出’的十二個時辰,懸頭的意義可就不一樣了!給你舉個例子吧,假如你胳膊上長了個大膿腫,你是選擇慢慢喝藥,內治讓膿腫消退呢;還是選擇用針先把膿腫刺破,把它裏麵壞掉的液體都擠出來再外治呢?”

高寶山不愧是半個大夫,舉的例子也是治病。

“這……還是把它刺破吧。”萬景天答。

內治的話要花更多的時間、吃更多的藥、受更多的罪,肯定還是外治合適。

“所以啊!”高寶山說,“田永安的死,就是刺破天啟村膿腫的那根針!你想想:我們把田永安這根針刺進去,誰的反映會最大?一是田永安的至親好友;二是那些跟田永安藏了一樣心思,但還沒敢暴露的人。這樣的一些人留在村子裏終究是個不安定的隱患!與其在今後慢慢發現和一個一個根除,還不如拿田永安的人頭去刺激他們,讓他們像膿液那樣自己走掉!”

“但那些人一定會走掉嗎?就不會有人隱忍下來伺機報複?”萬景天問。

“隱忍?”高寶山不屑一顧,“不過是一些祖祖輩輩都在荒僻的村子裏種地的農民而已,你以為他們能有多深的城府和多大的隱忍能力?好吧,就算真的有殘留的異心者,但放掉膿液之後,接下來的治療過程總歸會簡單多了不是嗎?”

“就算真的能嚇走一些居心不良的人,但也可能會嚇走一些膽小的村民吧?你就真的不擔心走掉的人太多?”

“當然擔心!”高寶山說,“所以我才一大早就在這裏分配田地啊!”

“這是?”

“恩威並施!”高寶山得意地笑笑,“昨夜你去睡了之後,我一個人打著火把轉遍了天啟村外內,畫了張簡易的地圖,想了大致的舉措,天不亮就貼了分地的告示出去,說每個天啟村的人都可以分到一塊肥沃的良田,但先到先挑,先到先得。所以好多人就顧不得田永安的死,爭先恐後地來這裏選地了。”

萬景天卻覺得不可思議:“同村一個人死了,他們竟能毫不在意,過來選地?”

“要說‘毫不在意’肯定不可能,但水田村村民之間的關係,也許並沒有你想象得那麼親密——你忘了,我們這裏的人跟你們可不同,這裏的人可沒有肉胎,所以就連夫妻和親子之間的關係,也不過就是那樣一種契約。村民之間,更就隻有相處的熟悉而已,沒有那些七拐八繞的親緣可尋。田永安平時,與一些人親近,但也肯定與一些人有仇怨,而跟更多的人是平淡生疏的關係。”

高寶山笑笑,一副“現在你懂了嗎”的表情,“所以一麵是被我們打上‘亂民’標簽的田永安被罪有應得的處死,一麵是良田和美好生活的誘惑,你覺得大部分人會選哪一邊?

恩威並施,這的確是個好辦法。用“嚴厲”和“和善”一起攪動天啟村,以盡可能去掉異心者。就像這太極圖的黑白兩半,合並運轉,達到最終和諧一致的目的。

但高寶山所說的具體的道理,其實萬景天並不是很懂,比如他不能拿捏清那些村民的心思和做法,但他願意選擇相信高寶山。高寶山治民的本事,正是萬景天會逼他民部主管的原因。那些經驗和做法萬景天不太懂,卻很需要。

高寶山拍拍胸脯:“放心吧,就算情況跟我預設的有些不一樣,也絕對出不了什麼大亂子!不過是這麼一個兩三百人的村子,有我高寶山在,保證不會讓這些人、這些事兒牽絆住你!”

萬景天聽到這話終於笑了q。比起村民最終能留下多少,他最開心的是高寶山留下了,並且用他的實際行動表示出他決定擔下這個責任。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在怎麼說,高寶山也是曾經治理過一座小城的城主,在治民方麵肯定比萬景天這個毛頭小子強多了!

說起來,萬景天的夢想就是有一天手下有很多能幹又忠心的人,然後他就隻需要威風又清閑地做個老大。

好吧,現在說這個夢想確實是太遙遠了。

“其實在聽到你這番說辭之前,我還覺得田永安罪不至死。這次急匆匆跑過來,也是想讓你趕緊把人頭從城門上給摘下來。”

高寶山冷哼:“有叛亂之心的人必須死!而且要死得人盡皆知!更何況田永安偏偏選在這個我們最需要立威的時候冒出來——這不是撞到槍口上了嗎?這個典型抓了他,真是一點兒也不冤!”

萬景天笑著歎息:“但他大概覺得,他是選了個特別好的時機吧——村民都救活了,遷居地也選定了,而我又暫時還穩不住民心。”

高寶山想了想:“按照你這樣想,當下還真的是對他來說最好的時機了!可惜即使是這樣的時機,也不是他一個小小的田永安能將你撼動的!若是這天啟村的村長,呃,舵主,不是你,說不定他還真的能叛亂成功!可惜他選對了天時,卻選錯了對手!麵對一個手握青緣劍、身旁站著陳慶之的人,他也敢這麼輕易下手,也真的隻是個不能成大事的莽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