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死局中的賭局
萬景天不知道自己到底暈了多久。
隻知道再醒來的時候,渾身如折成了千萬段那麼疼。
他喘息了好久,才嚐試慢慢撐起背上的積雪,嚐試慢慢坐起來。
——疼!
冷!
沉!
但他還是一點點將空間撐了出來!
從外麵看,已經平靜的雪地上漸漸隆起一個雪包,然後慢慢變高、碎裂,最後一個腦袋鑽出來——大口呼吸。
萬幸,壓住身體的雪層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厚。
萬幸,他還活著。
但如果有血條可以看的話,估計現在的他也已經是殘血狀態了。
恩,不過,好像還有什麼事情來著……
哎呦,壞了,那個大叔!
萬景天恍然驚醒,開始拚命挖掘身下的雪。
雪很硬,他的指頭很疼,但他顧不得那些了——因為也許一旦慢了,大叔就真的死在下麵了!
大叔被挖出來的時候,身體依然僵硬,臉色卻更加難看了。
萬景天拍大叔的臉,用自己都很虛弱的聲音問:“喂,你還活著嗎?”
可大叔在雪崩前就失去了意識,現在又怎麼可能給他回應?
萬景天檢查了一下——哎呀媽呀,那大叔已經連心髒都不跳了!
“死了嗎?”萬景天癱坐下去,自言自語。
他嘲笑自己之前的努力到底是為了什麼,那麼拚命帶著大叔跑,那麼盡力把大叔護在自己的身下,還有——他抬起自己紅腫的雙手看——做了那麼多事,卻還是讓他死了嗎?
他的拳頭懊惱地砸向冰麵——如果早知道是這樣的結局,當時到底為什麼救他?
如果早知道是這樣的結局,他還是會出手相救的吧。他會換一種方式,試試他能不能活得下來。
為什麼?
萬景天環顧四周,環顧雪崩後已經平靜下來的廣袤冰原——因為這裏,已經再也沒有其他人了啊!他隻是珍惜每一個還活著的生命,或者,他隻是希望能有個同樣活著的人,與自己說話,告訴自己這裏到底是怎麼回事;或者僅僅與自己相依為命,證明自己還活著!
這時,一個飄渺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你的血還熱嗎?”
“什麼?”這聲音有點熟悉,可萬景天一時想不起,更不確定聲音的主人在說什麼。
那個聲音再次響起:“他才剛剛死去,你現在想救他還來得及。但你已經全身冰冷,還溫熱的隻有血了。”
“你到底什麼意思?他還能活過來嗎?我要怎麼做?”萬景天著急地問。
“把你的血喂給他,他大概能醒;但你原本就受了傷,若再在這樣的冰天雪地裏失了血,便可能因此而喪命。”那聲音說。
“喪命嗎……但也可能不會吧?”萬景天說著,已經撿起一片冰片,毫不猶豫地割了自己的手腕,血瞬間湧出。
他抬頭看了一眼清澈的天空,然後把手腕放在大叔的嘴邊,讓鮮紅的血液緩緩流入大叔的嘴中。
“我打賭我不會死在這裏,”萬景天輕啟蒼白的嘴唇,“我打賭你會救我。”
他的聲音很無力,但他相信即使是這樣,那個聲音的主人也會聽到,然後救他。
雖然他仍然沒有想起那個熟悉的聲音屬於誰。
經曆了寒冷、雪崩、失血,在暈倒的前一刻,萬景天卻露出了邪魅的笑。
他猜想這生與死的一賭,他大概贏了吧?
因為有時候,絕路才是生門。
這是他數次與陳慶之交手後悟出的道理。
他沒有舍下暈厥的陌生大叔獨自去更安全的地方避難,他在雪崩的刹那用自己的身體護住大叔的口鼻,他在自己重傷的時候還以血救人……
如果前麵的作為都是出於他的本意,那麼割腕放血的時候,就絕對是個賭局。
他賭他不會死,因為他若不賭,便必然是死——試問他拖著被雪崩砸傷的脊背,穿著單薄的衣服,如何還能活著走出這片根本看不到邊界的冰原?
當那聲音響起的時候,他便知道有人在與他賭。
他賭說話的人會救他,否則死局中的再布的死局又有何意義?
所以他選擇放血,一直放……直到他眼前一黑,再次暈了過去。
……
“嗯,你不會死在這裏。”結衣低聲說。
她收起淡藍色的冰網,萬景天再次出現在火石屋裏,出現在他之前消失的那個位置,以在冰原中暈倒的姿勢,左手手腕上有一道紅色的血痂,身下壓著一把白色青柄的長劍。劍身亮起一道紅色的血光,血光融入劍中,整個劍看上去紅得通透晶瑩,而那紅色在瞬間便消逝不見。劍身又恢複了它原本的銀白色。
結衣撿起那把劍,輕輕撫摸,情緒萬千。她低聲說:“對不起,但如果我不這樣做,你已經活不過一年。”她的淚滴在劍身上,激起輕輕的脆響,光亮的劍麵上好似水麵泛起了漣漪一般有了一陣韻動。
結衣取來一隻青色的劍鞘,合在劍上。似乎是把希望關在了裏麵,把絕望留在了外麵。
……
萬景天醒來的時候,結衣還在默默織網,就像他第一眼見到結衣時的樣子。而萬景天的懷裏,抱著一把青鞘長劍。
結衣沒有抬頭,眼睛始終看著機杼,她說:“那位大人預言中說的能夠救贖青緣劍的人,也許就是你吧?”
“我?”萬景天指著自己,一臉懵圈,“那我要怎麼做才能救你們?”
“我不知道。”結衣卻這樣說,“但你首先得活下去,得把青緣劍帶出去。”
“青緣劍?”萬景天拿出懷裏的青色長劍,問:“難道這把就是傳說中的青緣劍了?”
結衣點頭:“沒錯,你手中的便是。”她鄭重交代:“青緣劍重新出世,定會引起軒然大波,請你,在真正強大起來之前,不要輕易喚醒它,更不要輕易將它交與別人,否則,萬一落入歹人之手,後果將不堪設想。”
“那你怎麼知道我就不是‘歹人’呢?”萬景天衝著結衣壞壞地笑。
結衣低下頭,短暫沉默,然後重現堅定地抬起頭說:“我看過你心思純淨的一麵,所以我願意選擇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