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進得來，出不去
結衣的眸子變得深邃，九百年的歲月隨著她的講述鋪展開：“一把兵器之所以能聞名天下，除了它擁有舉世震驚的威力之外，定然曾在世間殺戮無數。我不知道作為兵器的青緣劍，殺戮對它來說到底算是功勳還是罪孽，但顯然那位大人認為它有罪。
“九百多年前，那位大人把冰屬性的青緣劍封鎖在這片火獄之中，希望借助整個火獄的靈力懲罰它，消耗它渾身的戾氣，散盡它殺戮的罪惡。那位大人定下的刑期是五百年。在火獄裏，很難分清時間，所以五百年，是漫長的也短暫的。在這五百年裏，青緣劍掙紮了許久，終於從狂躁變得溫和，漸漸平靜下來。
“但我想那位大人是忘了它了，五百年刑期滿後，竟然一直沒有派人將它取走。
“封印是牢籠，烈火是刑罰，而整個火獄的烈火生生不息，青緣劍雖是聖器，也無法在被禁製的情況下，與整個火獄長久對抗。我一直陪著它，感受得到它的氣息在一點點變弱，我知道這樣下去，這裏終究會成為它的墓地。所以四百年前，在守護它的同時，我開始盡我所能向外傳遞我們還在這裏的訊息。
“但我的靈力亦是冰屬，與整個火獄的力量截然相反，加上之前守護青緣劍的損耗，我的訊息穿過火獄之後，附帶的靈力已經所剩無幾，隻能達到最近的一個村子，根本無法傳至那位大人那裏。
“讓我更加失望的是，那個村子幾百年來，誕生的竟然都是些凡人，他們無法有效的接納我傳入的信息，更無一人能給我回應。但我始終不氣餒，每隔七日就傳遞出去一次訊息，就這樣又過去了四百年，可還是沒有人能來。
“大約十七年前，我漸漸感受不到青緣劍的氣息了，”結衣的眼中滿是哀傷，“我覺得它要死在這片它最厭惡的火獄中了——曾經那麼傲然的一把劍，竟然死得這麼悄然無聲。
“九百多年了，我與它之間早就產生了感情，我不想看到一代梟雄就這麼湮滅。於是我耗費了我所剩下了大半靈力，灌入那村子的一枚胎果之中，賦予他極地寒冰的靈根，希望他落地成人以後，可以把青緣劍帶出去。”
結衣的眼中不知何時已經噙滿了淚水：“雖然我那時能賦予他的靈根非常脆弱，但已經這是我最後的希望了。九百多年，在與火獄的抗衡中，我已損耗了太多。那是最後那一次，我再也沒有辦法賦予第二個人那樣的能力，算是孤注一擲吧。
“這個做法應該是有效的，我明顯感覺到我能與他有比以往任何一個人更好地溝通，我偶爾還能收到他不很明確的回複——但這還不夠，遠遠不夠。怪隻怪我能給他的靈根還是太脆弱，我想他還是沒有明白我全部的訊息，或者，他是一個貪生怕死的家夥吧！”
萬景天聽到這裏忍不住插話：“你誤會了，他絕不是貪生怕死的人，他救過我，否則你今天不會見到我站在這裏！”
結衣歎息：“好吧，但無論他來或者不來，都隻能是這樣了。我的生命也快到盡頭了。而我死後，早已沒有氣息的青緣劍也一定會消散。”
萬景天感受到結衣的難過，心裏也不是滋味。“那你自己怎麼不帶著青緣劍離開？”他著急地問。
結衣的眼淚終於簌簌滾落下來，她說：“我也是曾經犯了錯的人。我在這裏看護青緣劍，也是那位大人給我的懲罰。這間火石結界，是他留給我們的防護，也是給我們的囚牢，我進得來，卻出不去。”
“但是其他人可以帶你們出去，是嗎？”萬景天問，“比如我。否則你不會四百多年來堅持向外界發送訊息。”
結衣眼神中閃爍著複雜的光芒：“那麼你、願意帶我們出去嗎？——不對，”她忽然換了神色，有些警覺，“你到底是怎麼進來的？那個時候的你，身上為什麼會有極地寒冰的氣息？”
萬景天晃了晃已經被火獄烤得麵目全非的胎殼，說：“因為我拿著宋小川——就是你賦予他極地寒冰體質的家夥的胎殼。”然後他看著黑乎乎的胎殼，皺眉道：“但現在看上去，這胎殼也毀了。”
結衣的眼神重新落寞下去：“原來是這樣，極地寒冰的胎殼。”她自嘲地笑了。
結衣這樣一個美麗而乖巧的女子黯然傷神的樣子，勾起了萬景天心中的英雄情結，他上前一步，問道：“必須得是宋小川嗎？如果宋小川可以，我一樣可以帶你們出去！”他自信滿滿。
“不，他也不能。”結衣卻歎息，“他雖然被我賦予了極地寒冰的靈根，但那個時候的我，比現在好不了多少。所以宋小川的靈根雖然高等，卻很薄弱。我猜想他大概除了本源的反映，連靈力也使不出來吧？我方才看到你手中的胎殼才明白：即便他來了，大概也會像你手中的胎殼一般，等見到我的時候，早已被這世界燒得焦黑。”
萬景天大驚：“你的意思是，若是宋小川來，他會像這胎殼一樣毀掉，不可能活著見到你？”
結衣點了點頭。
萬景天慶幸那日宋小川最終沒有從崖邊跳入火獄——他那時該是聽到了結衣越來越清晰的呼喚，卻又感知到了滅亡的結局，所以才在跳與不跳之中掙紮猶豫，直到暈厥。
退一步講，就算今天是宋小川拿著他自己的胎殼平安進來，那麼再出去的時候，依然會耗盡自己。
所以，這是注定的死局吧？
所以現在的自己也根本出不去了吧？
真是可笑，說是來取青緣劍的，卻其實是把自己送進了死牢！而他到死，都連青緣劍是什麼樣的都還沒見過。
青緣劍那種東西，果然不是什麼人都能覬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