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那人不敢有半點不滿，更不敢越過自己腳下的黃線，雖然隔著還有半米遠，但仍是滿臉堆笑的說道，“我今天帶的是件清代的青花瓷。”
說著那人將自己帶來的背包打開，從裏麵拿出個長長的錦盒，再度打開後裏麵出現了一個纏枝花紋的花膽瓶。
夥計上前接過那花膽瓶，然後送到沙非昂手裏。
“沙大師，你看我這件東西怎麼樣？”那人滿是期待的搓著雙手。
沙非昂沒有立即回應，而是先翻了翻自己眼前的一本資料，對照一番後顯得有些不屑，然後才開始鑒定。
拿起放大鏡仔細看了起來，雖然這人不怎麼樣，但看東西的方法還是很專業的，看底胎，看氣泡，看發色，看器形，每一樣都是按部就班的進行著，並且看的也都在點上。
“東西是真的，但因為是民窯，而且年代不算太遠，最多就是光緒年。”過了一會兒，沙非昂淡淡說道，“市價往最高裏估價也就兩萬塊錢，正常價格不過是萬把塊錢，上拍是別指望了，下一個！”
聽到這話，何衝心中再度冷笑，這花膽瓶雖然是民窯的東西，但絕對不是光緒時期的，而是道光，這東西說不上非常值錢但賣個十萬八萬還是不成問題的
那人臉上的期待瞬間變作失望，木然的接過自己視若珍寶的花膽瓶，似乎很不甘心，但又毫無辦法的收回了包裏，低著頭向外走去。
第二個人送上來的也是個瓷器，隻不過是素色瓷，看著應該是元明時期的東西。
何衝一眼就瞧出這東西是個真家夥，也沒再管他，扭頭掃了一眼離開的那人，卻發現店裏另外的一個夥計居然悄無聲息的追了上去，不住的低聲說著什麼。
看到這個情形，何衝也算是大致明白了這家夥的意圖，借著為拍賣行預選拍品為名將這些持有古玩的人聚集來，先貶低讓他們心中失望，然後再低價收購回來，這樣無論是擺在店裏還是送出去做另樣的操作都絕對是能大賺一筆。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這百人手裏的東西應該大部分都是真品，沙非昂肯定是提前通過別人從一堆人裏挑選出來的這一百人，表麵看起來是公平免費，其實早就下好了套。
要知道一個古玩鑒定專家的話在這些普通民眾眼裏簡直就是真言，專家說的話他們是絕對相信的，這也就導致了他們內心很容易被操控，讓沙非昂有可趁之機。
“這件居然是元代龍泉窯的東西。”全玉書在旁邊小聲的讚歎道，“如果上拍的話恐怕得拍上幾百萬吧？”
“最多五十萬。”何衝撇嘴，悄聲道，“而且那不是元代的，應該是明中期的，而且是民用的碗，不是什麼太好的東西。”
“真的假的啊？”全玉書似乎有些不信。
“當然是真的。”何衝沒好氣道，“南宋中期至元代采用墊餅托住整個器足墊燒，足端無釉，而明代又恢複圈足內放墊餅墊燒，隻有外底無釉，你看看那個菊瓣紋的碗兒，內底施釉，外底無釉，這不擺明是明代的嗎？而且明代初期因為之前的動亂導致瓷器都不是很精致，但你看那個碗無論從器形還是釉色都表現的非常到位，說明燒造的年代是和平時期，所以我說那是明代中期。”
“臥槽，這麼多說法嗎？”全玉書咂舌，“怪不得你能號稱東山省第一呢！”
“少來，我從來都不知道有這麼個名頭，都是這家夥自己說的，想惡心我而已。”何衝鬱悶道，“你別跟著起哄。”
這人鑒定完後並沒走，而是被人帶著去了旁邊呆著，顯然是屬於過了‘海選’等待下一步的指示。
而何衝也發現之前追著花膽瓶出去的那個夥計已經滿臉喜色的抱著錦盒回來了，估計是用低價把那東西買了回來。
正如何衝猜測的那樣，這一百個來鑒定的人大部分都是帶的真品，隻有少數二十幾個被斷假，估計是為了掩人耳目用的，否則全是真家夥，這些人恐怕就要懷疑沙非昂的眼力了。
其實人心就是這樣，當湊堆去鑒定的時候，全是假他們會抱團質疑專家眼力，全是真同樣會質疑，因為他們覺得怎麼可能全真或全假，隻有真假都有的時候他們才會把這份質疑撇開，轉而去慶幸自己帶來的是真貨，同時心裏嘲笑帶著假貨來的人不自量力。
當然了，還有一部人雖然拿的也被斷真，但由於價值不高故而都被打發走了，就好像第一個人那樣，走了後又被夥計追上用低價收購回來。
所以到最後，剩下的人數一共也不到六十個。
古玩行裏大熱的也就那麼幾個種類，瓷器首當其衝，然後是字畫，還有青銅器、玉器、漆器等等，當然銅製的東西也很多，比較熱門的就是造像和香爐。
這百人裏瓷器居多，零星的有七八個帶字畫的，其他的就都比較分散了。
這些人手裏都拿著提前分發下去的號碼牌，等到最後一人鑒定完後，卻發現隻是九十九號，那第一百個人居然沒來。
“怎麼樣？”全玉書這會兒已經倒戈到了何衝的陣營裏，畢竟讓沙非昂一通好懟，怎麼可能還偏向他，見這些人都鑒定完了，忿忿的問道，“有看錯的嗎？”
“沒有，這個沙非昂眼力確實很好。”何衝搖頭。
“那我們豈不是等著認輸就行了？”全玉書有些沮喪，“這也太丟麵子了。”
“誰說的？”何衝微微一笑，“東西雖然是老的，但不代表他說的就完全對，等著瞧就行了。”
全玉書現在對何衝已經到了完全仰慕的境界，雖說心裏還有些忐忑，不過見他這麼說也就不再多言。
“既然有人沒來，那我們就不等了。”沙非昂站起來活動了下坐的有些僵硬的身體，“一會兒你們按照夥計的叫號逐個到樓上來。”
這些人分成了兩撥，一撥在左側，一撥在右側，看似無意的分站，何衝卻發現這些人都有著共同的地方。
站在右側的人無一例外都是衣著華貴，顯然是頗有身家的人，至於左側的則是衣著普通，看起來隻是普通人而已。
沙非昂沒有忘記何衝的存在，吩咐完這些人該做的事後，嘴角微微上揚便看了過來。
“何大專家，你感覺如何啊？”沙非昂當著所有人的麵直接問道，“有錯的地方嗎？”
還不等何衝說話，卻不想已經關合的店門突然被人打開，從外麵進來一個氣喘籲籲滿臉大汗的哥們。
“沙大師，真是對不住，路上堵車來晚了。”那人舉著手裏的號牌，上麵的數字正是一百。
“沒事，來了就好。”沙非昂見還有人來，便不再去管何衝，而是將放大鏡重新拿了起來，說道，“你要鑒定什麼，拿來給我看看。”
那人聞言大喜，趕忙上前把自己帶來的盒子遞了上去，反正是最後一人，也顧不得什麼黃線不黃線的約束，任得他走到桌前。
何衝跟全玉書剛才因為想要回答沙非昂的話，故而也上前了幾步，正好能清楚的看到那人帶來的東西，方盒打開，裏麵居然是個通體蠟黃宛如果凍的田黃四足鼎。
“假的，塑料做的！”那沙非昂這次也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太自信，居然連放大鏡都沒用就直接喊道，“走吧，一文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