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隻不過是湊巧看到而已。”何衝謙虛道，“其實老板你才是真的厲害，不止是眼力，為人更是高，絕對是我們這些小輩值得學習的榜樣。”
何衝這話說的可沒有半分恭維的意思，衝對方的為人處事就確實值得現在太多人去學習了。
“另外三把壺呢？”紫砂店老板繼續追問道，“又從什麼地方看出假的？”
“陳少亭的這把核桃壺刻字有些發軟，尤其是這一捺，完全不是那麼回事。”何衝也不藏著，說道，“還有這個馮桂林的樹段壺，看著很像那麼回事，但是斧鑿之痕太重，我敢肯定這個人是照著他的真品樹段壺照著做的，所以隻得其形而未得其意，甚至連自己的思想都不存在，完全是個沒有神韻和靈魂的呆板之物。”
何衝娓娓道來，紫砂店老板卻是聽的入迷，一邊聽著還一邊翻書比對，更不住的點頭。
“至於這最後一把魚化龍的紫砂壺，底款是朱可心。”何衝做著最後的點評，“但仿造者犯的錯誤和那把範大生的壺一樣，印章的防偽標誌沒搞對，這也是最大的破綻。”
紫砂店老板又趕緊將朱可心的印章集錦翻出來，仔仔細細的對比了一番，好久之後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紫砂店老板敬佩的說道，“我本以為小夥子你隻是個愛好古玩的年輕人，卻不想眼力如此高明，超越我太多，真是應了一句老話：學無前後,達者為先！”
“哪有這麼誇張。”何衝微微一笑，謙虛道，“我也隻是碰巧知道這些罷了，如果再問其他的可就不行了。”
“小夥子你可就別謙虛了。”紫砂店老板卻沒有對自己的不如有絲毫的氣惱，反倒很坦蕩的說道，“你的眼力確實高明，我是自愧不如，今天你說的這些也讓我學到了更多的知識，我真是要感謝你。”
“老板你太客氣了。”何衝說著將程壽珍的惙球壺拿下來放在對方手裏，“這把壺是真品，雖然不是最好的精品，但也很不錯了。”
“小夥子，我能請你在說說這把壺看真的理由嗎？”紫砂店老板還真是有種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精神。
“這個簡單。”何衝說道，“他的壺以優美弧線、線條流暢著稱，你看這把惙球壺，三個圓完美重疊，視覺感極為舒適，整把壺溫健豐潤，最重要的還是印章，程壽珍的印章都有個共同特點，就是在這裏會用針紮出個小孔來，不知道的隻會認為是沒印好，而不會覺得是故意做出來的。”
聽到這話，紫砂店老板趕忙拿來放大鏡，向那細小的幾乎看不到的圓點瞧去，果然在放大後可以看出是個完整的圓形，如果不是刻意為之根本不可能呈現。
“服了，徹底服了！”紫砂店老板居然大笑起來，“今天可真是獲益匪淺啊，活到老學到老這話真是沒錯，無論年紀多大都有需要學習的知識！”
“所以你可一定要收好。”何衝也笑道，“程壽珍大師的惙球壺可是在國際上得過金獎的，這把當然比不上得獎的那把，估計是之前練習之作，但也很貴重。”
“不！”紫砂店老板卻眨眨眼，忽然將壺塞到何衝手中，“我要把它送給你！”
“送給我？”何衝一愣，趕忙拒絕，“這可不行，這東西太貴重了，而且無功不受祿，我又怎麼能白白的收下你一把真品紫砂壺？”
“誰說你無功的？”紫砂店老板卻擺手道，“你剛才說出的鑒定知識可是無價，如果換做別人，恐怕給多少錢都不會說，但小夥子你卻完全不藏私的都說了出來，隻憑這點我就應該送你！”
這個紫砂店老板果然真性情，完全沒有因為物品的珍貴而左右了他的內心，而是第一時間想到要報答。
“這把壺我剛收回來不久。”紫砂店老板說道，“要不是你告訴我是真品，恐怕過不了多久便會讓我當成假貨砸碎了，所以這把壺就應該給你，你今天要是不收下，我就不讓你走了，你看著辦吧。”
“這……”何衝見對方如此堅持，隻能點頭道，“好吧，那我就多謝老板了，不過我也要在你這買幾把壺回去送人，就麻煩老板你給我挑選一下了。”
雖說何衝是臨時起意想彌補下對方的損失，但他也的確是想買回去給幾位長輩送去，比如自己的父親，再比如孔元易還有餘天臣。
“這個簡單，你要幾把？”紫砂店老板說著就走到擺放老壺的架子前問道，“是要花貨還是光貨？”
“三把。”何衝想了想說道，“光貨吧，我個人比較喜歡這個種類的。”
花貨和光貨是紫砂壺行內的術語，把天然界、動植物界的天然形態用浮雕、半浮雕等造型裝飾設計成仿生形象的茶壺，大家稱之為“花貨”
而所謂光貨就是素麵無紋的，根據點、線、麵的三要素，設計製作成各式圓柱體、圓球體、長方體和正方體等多種幾何立體茶具。
比如程壽珍的惙球壺，就是最典型的光貨紫砂壺，雖然沒有紋飾或造型來點綴，卻完全不妨礙其對美的表現。
“我知道了！”紫砂店老板立即便找到了最合適的目標，選出三把紫砂壺放在桌上，“這三個怎麼樣，雖然都不是什麼太出名的大師作品，但功力也很深厚，並且全是民國的東西，有一件不到代，三把壺的錢我都退給你。”
“我相信老板的眼光。”何衝甚至都沒有查看，直接問道，“多少錢。”
“這個……”紫砂店老板想了想，說道，“你給我一萬五吧。”
“嗬嗬……”何衝卻伸出三個指頭，笑道，“三萬，這三把壺雖然不是大師作品，但勝在到代而且壺形製作的不弱於那些有名頭的大師，所以絕對值這個價，如果運作的好還可以賣的更高。”
何衝說的沒錯，紫砂壺難保存，好的壺就更少了，製作者的名頭弱了些不要緊，但東西是好的，所以每把一萬塊絕對是賣的上。
“你別說不行啊。”何衝見對方還想說什麼，連忙補充，“不然我就不讓你下班了！”
還真是沒見過這麼做買賣的，賣家低價出，買家非得漲一倍收回來，也算是天下奇聞了。
不是何衝有錢燒包，而是他對這個老板的人品打心底的敬佩，在加上白送給自己的那把紫砂壺，別說三萬塊，就算六萬塊都是少的。
“嗨……你這小夥子……”紫砂店老板沒辦法，笑著搖搖頭，“行，咱們交淺言深，我也不跟你多矯情了，就依你所言！”
“這就對了嘛！”何衝重新坐下，忽然想起件事，遂問道，“對了，剛才你說這壺是剛收回來的，是在省城的哪個古玩市場看到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