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場的門外早已經掛上了暫時停業的牌子,靈堂設在兩個廠房間巨大的空地上,曾經熱鬧的場裏已經全空了。工具被隨意地丟棄在地上,一個水槍還在不停地向外漫著水,可惜已經沒有人再去管他。
邱雲彎下身將其關掉,最後才一步一步走進了訓練場裏。
進入其中的一瞬間,叫罵和怒吼的聲音就遠遠地傳了過來。有幾個人似乎是得到了六叔的命令,負責看著其中的人不許闖出去。其中就包含小達幾個。
幾乎第一時間,邱雲就發現了一個人的頭已經被打出血來,而他的對麵,另外一個拿著扳手的人正一副要找人拚命的氣勢。臉上露著濃濃的殺機。
此刻眾人臉上的表情各異,叫好者有之,氣憤者有之,不忍的也不在少數。邱雲已經做好了最壞的心裏打算,也沒想到會看見這種情景。
赤手空拳的男人向旁邊緊緊地吐了一口唾沫,終於被人打出了火氣。兩個人再次扭打在一起,拿著扳手的男人武器被一個小擒拿卸掉,然而他的膝蓋也已經頂在在那個男人腹部。一瞬間周圍幾聲怒吼響起,原本站在對麵的幾人見自己的好友竟挨了打,頓時大叫著加入戰團,而另一方的人馬不甘示弱,接著又有人狠狠地撲了過去……
邱雲看了看所有人的表情,幾乎每一個的臉上都帶著殘忍的怒氣!
如果自己不來,說不定要不了幾分鍾,就會發展成幫派間的混戰了。沒準到時候外麵的屍體,會再添上幾十具。
被氣的呼吸幾近凝滯,邱雲走到眾人的身旁,幾乎一手一個的給人扔了出去!
由於場麵混亂,所以邱雲的進入被大部分人忽略了。
就算一些看見他的人也早顧不得一切準備要加入戰團之中。
所以在邱雲出現在混戰最中心位置,將最先打起來的兩個人一拳一個擊飛的時候,眾人都不由得猛地驚愕住了。
而那些還在混戰中來不及收手的人,無疑全部被邱雲挨個賞了拳頭。
在這種強硬的暴力下,兩方的人終於住了手。而在看清此刻站在中間的人是誰後,不由得露出尷尬的表情來。
即使還有些人憤憤不平地喘著粗氣,眼神卻避開了邱雲的目光。
幾百人的注意力終於集中在了邱雲的身上。隻見邱雲劇烈地喘著粗氣,肩膀上的幾處傷口已經崩裂,隔著厚厚的紗布也可以看出血跡來。
最先打起來的兩人看到他這個樣子,都想說些什麼,但是卻愧疚的低下了頭。
邱雲用力調整好自己的呼吸。剛剛過大的動作讓他身體再次難以抑製的陣陣眩暈。當情況穩定下來了之後,邱雲用冰冷的眼神冷冷掃視了一周。
“怎麼不打了?你們這是想幹什麼,三爺屍骨未寒,就在他的麵前內訌?!還是覺得自己的身手好了,已經天下無敵了?好啊,你們來和我打!”
沒有人吭聲。
邱雲一把拽起地上的男人,全然不顧自己身上再次崩裂的傷口。
“你很想打是不是?還拿著武器,你怎麼幹脆不拿出刀來,衝著老子身上再捅幾下?!”說完邱雲將他猛地按在那個被打倒在地的兄弟麵前:“你看清楚這是誰?!這是你的兄弟!就算你們不住一個宿舍,不守一個地盤,你沒和他一起訓練過嗎,你沒和他一起吃過飯?沒和他一起光著屁股洗過澡?你他M一身殺氣很帥是不是?你想殺誰,就想殺自己的兄弟嗎,啊?!”
幾乎一瞬間,被按住的大漢就哭了起來。不是那種簡單意義上的哭泣,而是真正怒吼的嚎啕大哭。
一時間,屋內靜寂成了一片,隻剩這人的哭聲還在不停回蕩著。而站在周邊的人更是都露出了各異的表情。
有為了兄弟之間大打出手而慚愧不已的,更有為不能報仇而憤憤不平的。原本打成一處的人此刻站的站做的做,都被邱雲的怒喝給震懾住了。
看著不少人的目光還凝聚在自己身上,邱雲又一瞪眼道:“看什麼看,我臉上有花嗎?還不把你們旁邊的人給拽起來!”
人群似乎在此時才遲鈍地反應過來還有不少人被打倒在地上,於是七手八腳地將受傷的兄弟拽起來,再默默拿來藥水給他們包紮傷口。
幸好邱雲過來的時候,這些人還隻是剛剛攪和在一起,雖然有幾個人的臉上見了血,但好在都是鐵骨錚錚的漢子,也沒鬧到要去醫院的地步。
此刻所有人都以邱雲為圓心,默默地向後退了兩步,等著他說話。
邱雲環視了一圈眾人,用力將紛亂的呼吸平靜下來。接著冷峻地開口說道:“現在都正常了?那你們能不能派兩個人來說說,剛剛到底在打什麼!?”
“天一。”
一個中年人此刻在人群中走出,對邱雲說道:“我們已經被人欺負到家門口了。那些黑旗會的人在我們門上塗的鮮血還沒有幹,三爺死了,我們的兄弟死了,華幫還從來沒被人打的這麼窩囊過!”
這人一說,眾人頓時又有些憤憤不平起來。
“對,我們怕他什麼,就是要出去,打死那幫狗日的!”
“就是,我們要去拚命,我們要給三爺報仇!”
對於一幫血性漢子來說,在華幫吃了如此大虧後還要如同窩囊廢一般等在這裏,簡直就是無法容忍的事。
此刻群情激奮之下,不少人都紅了眼睛。
邱雲看著最先說話的中年人,竟然嗤笑一聲。
“你,你笑什麼!”
中年人見自己被周天一這種毛頭小子恥笑,不由立刻鬧了個大紅臉。
邱雲搖搖頭,沒說什麼,而是指著門外道:“外麵也有幾個人去報仇了,屍體正躺在那裏。外麵警察堵著我們的門口,黑旗會的人在自己老窩裏就等著送上門來的香餑餑。報仇?好啊,去啊,讓你們一個個的去送死,然後看著華幫最後一點力量也就這樣倒下!”
邱雲一頓指責,頓時將那些吵吵的人罵的一個字都說不出了。
“天一,三爺死了,我們不可能就這樣咽下這口氣,既然你不讓我們出去,總要給大家一個說法!”
“對,天一,你也算是我們這群人你最能打的,你放個話,兄弟們在這裏憋屈著,什麼時候是個頭?!”
“對!說說!”
眾人的焦點都放在邱雲身上,竟然隱隱有以他為首的氣勢。
邱雲不是沒注意到人群中那幾道陰冷的目光。不管如何說,他的資曆畢竟還是太淺了。
而且他還不到三十歲,這種年齡根本鎮不住一些老油子。
不過此刻大部分還是願意聽他一句的,這對於邱雲來說就足夠了。即使那些少數人想要趁機作亂,邱雲也有把握能夠製服他們。
華幫對於邱雲來說不過是一個跳板,但是天長日久地相處下來,這些人在邱雲心中已然意義非常。
他此刻的怒氣不是因為這些人的衝動,而是因為一股發自內心的淒涼。
他自認也是一個領導者,手下的隊伍,個個都是自己的心腹。
曾經他對趙三爺的領導能力也深感敬佩。
要知道幫派不同於傭兵,幾十人屁股蛋子上有幾個疤邱雲都能一清二楚。
這裏麵站著多少人,趙三爺甚至見都沒有見過。或者有些人一輩子,也沒能在趙三爺那裏領著一個任務。
盡管趙三爺為人氣量狹窄,但是他已經在最大限度上將華幫被擊潰的危險降到了最低。
他這一輩子為了華幫操勞,連自己的親生女兒都已經顧不得,至少算得上是用心良苦。
可惜這份用心,在這群人眼裏就成了一個屁,放出去就算完了。
“好,既然你們讓我說,那我就說說。”
邱雲的眼神冷冷掃過每一個人。
至此時,他終於有些體會到趙三爺坐在這個位置上的感覺。
想到這裏,邱雲緩緩開口了:“你們是不是覺得現在的華幫很晦氣?老大被人端了,讓人欺負到了家門口,偏偏兄弟們忍者一腔熱血又無法報仇,很委屈是不是?”
“但是!我看到的隻是一群無腦的匹夫!”
邱雲的話鋒一轉,繼續說道:“三爺的屍骨還沒入土呢!你們就在這裏起了內訌!你們口口聲聲為了三爺報仇,現在卻恨不得把自己的兄弟給打死幾十個!就憑你們這麼鬧下去,越南人也不用殺了,黑旗會也不用滅了,直接等著人家來這裏給咱們收屍!”
眾人都被邱雲說的愧疚地底下了頭。邱雲看情形差不多了,招呼眾人換上衣服向外走去。
“天一,這樣把人放出去不是還要出事?”
小達看著邱雲緊張地說道。
“無妨。”
邱雲抬起一隻手製止了他繼續說下去,接著跟在眾人的腳步後一起走了出去。
小達和最一開始阻攔那個大漢的人相互對望了一眼,也跟在邱雲的後麵走了出去。
靈堂處的六叔正皺著眉頭思索,臉上的表情如喪考妣。正在此刻,訓練場內的一群人全都披麻戴孝如牛群般走了過來,當下就讓他的頭如同被錘子狠狠砸了一般劇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