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多年以前

薛振天幾乎在看到新聞的一瞬間便暴跳如雷,將東西甩在薛蒙蒙的臉上。

“你告訴我,這都是怎麼回事?好好的計劃竟然變成了這樣!”

薛振天被氣得不輕,下麵的話竟是哆嗦著再也說不下去了。

其實他的心中除了憤怒外還有一股發自內心深處的恐懼。

多年前他做了一件有違常倫的事情。這麼多年了,這件事一直像一根刺一般橫亙在他的心中。 即使無數次的感到後悔,薛振天也不得不承認老天若是肯給予他再來一次的機會,他也會作出相同的選擇。

時至今日,他每一次遇到不可磨滅的災難,都會想到是否是他當初做這件事的報應。然而事情已經做了,即使後悔也已經沒有餘地。何況這些年來他和那個人均過得風生水起。早就已經習慣了這樣富貴又奢侈生活的他們,早已經不記得當初自己那副窮酸的模樣了。

看著麵前的女兒,薛振天的神色異常複雜起來。

“爸爸,我真得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那天我完成了任務,接頭人讓我到他的房間中去,我就去了。但是沒有想到,他竟然要對我……”薛蒙蒙說到這裏,雙眼已經不由自主的溢滿了淚水。

一開始邱雲說自己並不是父母親生女兒,她以為不過是挑撥離間罷了。但看著眼前不但不問自己是否安好,反而還要責怪她辦事不利的父親,她心中的疑惑終於越來越大。

一直都以為是自己小時候導致妹妹受傷而招致父母得厭煩,但是不論一個小孩子犯了什麼樣的錯誤,十幾二十年過去了,父母總應該原諒她了吧?

可薛蒙蒙越是長大,越是能清晰的感覺出父母同她之間感情的涼薄。

坐在一旁的婦人是薛蒙蒙的母親,可能終歸是女人,在對待孩子的事上都是心軟的,看見薛蒙蒙在那裏委屈流淚的模樣,用眼神暗示了一旁正在發脾氣的男人一眼。轉身對薛蒙蒙說道,“蒙蒙,你不要生氣,你爸爸這也是急火攻了心。要知道這件事可不僅僅牽扯的是你一個人而已,我們薛家的財產甚至全部的身家性命都已經維係到了這件事上。”

婦人依舊柔滑的雙手覆蓋在薛蒙蒙纖細的手掌上,就是這一個簡單的動作,幾乎讓薛蒙蒙掉下淚來。

婦人看著她的樣子,安慰的拍了兩下,繼續說道:

“媽媽知道將這麼重的擔子推給你真是委屈你了。但是希望你能體諒一下父親的心情。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對方交給我們的事沒有辦成,不管是你父親和我,還是你的妹妹,都一樣完了。”

女人摘下掛在衣襟上的手帕抹了抹眼淚。

盡管不是她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但是好歹也養了二十幾年,如果說一點點的感情都沒有是不可能的。這個世界上恐怕沒有人能比她更了解薛蒙蒙這吃軟不吃硬的性格。

這丫頭的脾氣到底還有三分隨了薛振天,一身的硬骨頭,別人說不行的她卻偏偏要做給這些人看。

本來這個丫頭不願意做的事情,就算是五匹馬一起去拽也未必就能拽得動。從小就倔強的很。

但這個丫頭卻也和她一樣的心軟,上次和這丫頭說那件事的時候,她眼中的抗拒就那樣的明顯。雖然事情對她沒有曝光的影響,但是一個好好長大的姑娘家,連男朋友都沒有談過一個,誰會願意去做這種事情?

薛蒙蒙之所以最後還是選擇去幫助她的父親,不過就是受不了薛美美那最後一句話罷了。

出於母親的立場,她本應該對自己的兩個孩子一視同仁。但一個非親生,甚至在知道真相之後還很可能同自己反目成仇的養女怎麼比得上自己十月懷胎的女兒?

尤其是薛蒙蒙六歲那年,她看見自己孩子那幼小的身體躺在醫院的病床上瑟瑟發抖,連呼吸都變得微弱的情況下,她心中的恐怖無以言喻。

一個不是親生的孩子,不管再怎樣地對待她,給她多好的衣食住行,都不是自己的。

那個時候她才真正體會到內心的絕望。即使知道自己不該懷疑,但是她卻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的去想,“是不是薛蒙蒙在不經意間知道了什麼,為了防止妹妹獲取將來本屬於她的地位,就暗中下了這種毒手,想將薛美美徹底的從這個世界上除去?

那幾日的新聞頻頻報道孤兒院領養過來的孩子在知道自己即將有一個弟弟或者妹妹後,都會在心裏中產生相應的扭曲,那些被收養的孩子總是會很敏感地發現自己的地位受到了某種威脅,出於對孤兒院那種冰冷和恐懼,最後通常會作出一些不符合常規的事情。

例如會一直欺壓那個後出生的弟弟或者妹妹,更有甚者則會直接用手段害死這個孩子!

在一則小新聞裏不經意間發現這件事的女人又詳細的搜查了很多相關的資料發現,從孤兒院長大的孩子,普遍都缺乏安全感,甚至他們的心中也缺乏最基本的親情。即使後來被領養了,這些人也不過不想失去那得之不易的溫暖,即使是在不記事的時候就被領養的孩子,他們的潛意識中也會產生那種對再次失去親情嗬護的懼怕。

所以從那之後,薛蒙蒙便成了他們夫婦二人心中一塊巨大的心病。扔掉?舍不得,也沒有理由。

畢竟薛蒙蒙在外的身份時他們的長女,沒人知道她被收養的事實,如何說拋棄就拋棄?

薛蒙蒙在小的時候一向乖巧懂事,聽話的很。曾經她對醫院診斷出這輩子懷孕的機會幾乎為零時,她是真的想要撫養薛蒙蒙一輩子的。

那時候她心裏隻想著,即使有一天這個孩子真的知道了她自己的真實身份,甚至知道了當年事情的真相,那麼看在她們夫婦兩個拉扯她這麼多年,為她又操心又費力的份上,總不至於和他們反目成仇。

但是出了薛美美的事情之後,她的觀點被徹底改變了。

不希望再看見這孩子的身影。希望她待在學校裏,時間越長越好。

她對薛蒙蒙不再喜歡,有的不過是出於對維持一條小生命所應盡的責任罷了。隻要薛蒙蒙活著,最好離他們越來越遠。

如果再能用她做一點事,那就最好不過了。

薛蒙蒙心中的脆弱還是占了上風,聽了母親的話,頓時覺得委屈無比,大顆大顆的淚珠一直從眼眶中滾下來。

“好了,蒙蒙。媽媽知道這件事不能全部怪你,但是你至少也得像你爸爸解釋一下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種樣子?這樣上麵問起來的時候,你爸爸也有個借口交差。”

婦人將薛蒙蒙額前垂下的頭發挽到她的耳後,或許是到了久違的溫暖動作感染了薛蒙蒙,她突然間感到,或許自己的父母也不是像以前自己想的那樣不近人情了。

“媽媽,我真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我被人捆住,外麵又響起了敲門聲。他出去開門再也沒有進來過。我自己掙開了繩子之後,外麵的警察和媒體都已經到了。我怕那樣貿然的闖出去會遭到懷疑,所以等這些人都走了之後我才從房間裏麵出來的。至於鏡頭裏的人為什麼會從那個人突然變成了接頭人,我完全弄不清楚。那個時候我還在另一個房間中嚇得發抖呢!”

薛蒙蒙這一番話可謂是虛虛實實,不過除了隱瞞掉邱雲闖進屋內救她的部分,其餘的經過就是還原當天的真實狀況。

但她的心中也有一個疑點:“媽媽,到底是誰讓我們辦這些事情,是陸家嗎?我們和他們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爸爸難道和他們認識?”

那日的對話薛蒙蒙聽了個大概,心中對此一直疑惑。

這麼多年來她從來不記得父母同陸家有過任何往來,就算生意上的交情也沒有。爸爸怎麼會認識那樣的大家族?

“不該你問的,就不要問!”

薛振天心情煩躁,語氣自然也重了許多。

他冰冷的看了薛蒙蒙一眼,這才說道:“走吧,別讓我再看見你。”

“振天啊……”

“你們也離開!”

薛振天揮揮手,這次連婦人也不敢再多嘴。

薛振天一人坐在別墅空蕩的大廳中,思緒也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

當年他在程家的公司中做事,由於吃苦耐勞,表現出眾,所以很受上麵的器重。

那時候他和陸為民是好友,常常會一起喝點小酒,抒發抒發心中的鬱悶之情。

他們都是社會底層的窮苦人,生活的並不如意,來到城裏也沒有混出個名堂來,瞧著有錢人的完美生活,難免有些憤世嫉俗的失衡感。

世界上有一種壓抑叫做懷才不遇,而他們兩個就是被這種壓抑纏身甚至都不能呼吸的人。

薛振天人窮卻長了個做生意的腦子,陸為民身邊常常有一堆小弟,卻苦於隻能是個小混混。

老實說,他們兩個都知道,以他們的能力隻需要一筆小小的啟動資金,就能夠在這個世界上有不小的作為。

但是這看起來容易的一點,卻著實難倒了他們兄弟兩個。

那時的他看著程家可以每日參加高檔宴會、隨便在賭場就一擲千萬、就算做個慈善也每次都揮霍出他們這輩子都難以企望的數字出去……心裏的不平衡可想而知。

正是因為如此,才有了後麵的悲劇。

薛振天還記得那天,他一邊給陸為民倒酒一邊說著程家如何如何的揮霍,隨便一出手就是他們想也不敢想的數字,對麵的陸為民夾了口菜放到嘴裏說道:“兄弟,今天我有點喝高了,下麵的話你就當是我胡說八道。你說同樣是個人,為啥程家他就那麼有錢,咱們兩個就在這裏過著這種吃饃喝風的苦日子?”

薛振天聞言也狠狠的悶了一口酒,這個問題他何止想了千次百次,但是想又有什麼用?

人家有錢,就算是揮霍八百年也揮霍不完,可是他們兩個渾身上下兩個口袋窮的叮當響,拿什麼同人家這種揮金如土的富豪相比呀!

所以他慢慢地回答道,“還能為什麼?程正南他有個好機遇,一旦時機抓住了,人就像坐上了那九霄之上的鵬程之風,想要不發財都難。”

“哼,可不是麼?這人就得看機遇,如果有了錢,我絕對能成為一方霸主!”

薛振天嗤笑一聲,“誰不是,這些年我錯過的機遇已經不知道有多少了。那些富豪的項目都是我幾年前就想出來的,但是那又有什麼用?像你我兄弟二人這樣,連個有錢的親戚都沒有,真是攢一輩子的錢也不夠!”

陸為民又將兩人已經見底的酒杯滿上,“老弟,你說咱們兩個的年紀,說大還算不上大可說小也不小了,人這一輩子又能有幾次機會?”

陸為民的一番話仿佛說進了薛振天的心坎裏。

前一陣子一個同學要拉著他一起做電子生意,他也心重的跟著看過一段時間。裏麵的利潤大到他不敢想象。

和他的朋友一起去吃飯的時候,薛振天認識了不少做這一行成功的大老板。

這些人也是從窮的叮當響開始直到最後做這行發了家。以前那同學拉著他一起入股,說他們兩個合著夥一起幹,但是當那人一報出需要投資的數目之後,薛振天馬上就退縮了。

六十萬對他來說簡直就是天文數字。別說後麵那個十,就是六萬他也拿不出來!

每月幾千塊錢的工資,一家人過日子都勉強。他的老婆不知道為什麼一直不會生養,兩口子求醫問佛的也花了不少錢,可就是一點動靜也沒有。

同學一張口就是六十萬,還是看在當年同班同學關係都不錯的情分上才肯帶著他發財,否則連理都不會理他一眼。

薛振天知道,他這句話雖然口氣狂妄了一點,但是說的確實是實話。

這一行絕對能賺錢,而且不僅僅是一個半個的小錢。這時的電子生意還沒有興起,投資越大,收獲的就會越大!

但是薛振天現在的手裏,連六千塊錢都不到了,以後賺的工資還要計劃著還錢,過年,給老婆治病……

陸為民說一分錢難道他這個英雄漢,他薛振天又何嚐不是!

又悶頭喝了幾杯,兩人互相大訴苦水,這樣一家路邊的小酒館,足足喝了兩個多小時。放下酒杯,兩人都已經帶上醉意。

陸為民看著同樣落魄的兄弟一眼,不由笑道:“老弟,你說人的命真是天注定,你和我都有雄心壯誌,偏偏都卡在了這個錢字上!”

“誰說不是,陸哥,你說咱們要是都有程家那種身家,這時候還用為這些東西發愁?”薛振天也喝了不少,聽見陸為民的口齒都打結了,索性也昏昏沉沉的趴在了桌子上。

“是啊,要是程家的錢是咱們倆的就好了,哪怕隻有三百萬呢,咱們哥倆一人一百五十萬,什麼問題都迎刃而解了。到時候我收我的小弟,你做你的生意,咱兩個也來個雙劍合璧,同進同退。”

“哈哈,老哥你真的是喝多了,還雙劍合璧,誰要和你雙劍合璧,你還是找個老婆一起合去吧!”

薛振天醉醺醺的哈哈大笑,趴在桌子上醉眼朦朧的看著陸為民還想往杯子裏倒酒,但是那酒瓶都已經明顯的晃來晃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