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現實的悲哀

既然葉瀾的傷也已經治好,邱雲再留在這裏也沒什麼意義。拒絕了華語寒請他在這裏留宿的要求,邱雲和餘子陽一同走了出去。

此刻是淩晨一點,外麵的人還玩的正是瘋狂。不少人在酒精和音樂的催眠下都已經露出了醉態,但也讓現成的氣氛high到了極點。

在路過一樓卡座的時候,沒顧上腳下的餘子陽不小心踢倒了一個酒瓶。

趴在桌子上醉醺醺地大漢被驚醒,立刻大聲罵了一聲娘,接著將酒瓶狠狠砸在了地上。

碎裂的玻璃和白蘭地濺了兩人一身。邱雲皺起眉毛。卻在看到對方相貌之後訝然說道:“猴子?你怎麼會在這裏?!”

“老大,你認識?”

餘子陽驚訝的看著眼前的大漢。這人已經醉的不成樣子。邋遢的胡子似乎有三天沒有刮過,渾身上下都是濃重的酒氣,顯然不是進了酒吧之後才開始喝酒的。

“這是我曾經的一個哥們。”

邱雲的神情嚴肅,雖然已經醉的離譜,但卻掩飾不住一個事實——猴子在哭。他將人放回到座位上,拍了拍他的臉說道:“猴子,我是邱雲,你還記得我嗎?”

“他喝的太多了。你,過去拿兩粒醒酒藥來。”

餘子陽向旁邊打了個響指,立即便有服務生會意去拿了醒酒藥。不一會就端著一杯黑色的藥汁走了過來。

“這個醒酒藥還是很有用的。大哥,讓他喝下去吧。”

看著已經哭成淚人的大漢,餘子陽的心中也暗暗歎氣。能哭成這樣,必然是經曆了很嚴重的事情,畢竟不是每個男人的眼淚都是願意讓別人看見的。

“你,你是……小白?”醉倒的大漢慢慢睜開了雙眼,擴散的瞳仁甚至根本沒有聚焦。

然而隨著眼前的麵容越來越清晰,邋裏邋遢的大漢突然坐起身看著邱雲說道:“你, 你真的是小白?”

“就是我,猴子,你怎麼回事?”

至今而言,自己在部隊的訓練依然是一段難忘的回憶。那時候龍戰對他百般照顧,戰友們個個都很友善。那時候猴子和他可謂是部隊中的整蠱大王,彼此沒少拿對方開玩笑。

上次他見到這個男人的時候,那副意氣風發的笑臉仿佛至今還浮現在眼前,今天怎麼成了這種景象?

聽到邱雲這樣問,猴子的臉上流露出一種十分哀傷的表情,“我,我還能在哪裏,我沒有用啊!”

此刻邱雲和餘子陽索性在猴子的對麵坐了下來。

他們不知道對方發生了什麼事,但是猴子看起來非常的痛苦。

“猴子,不妨和我說說,看我能否幫上忙。”

對於這幫兄弟,邱雲雖然沒有聯係,但是那段軍營中的情誼永遠都不會磨滅。

如果需要幫忙,他一定不會推脫。

“兄弟,抽顆煙吧。”

餘子陽在一旁也不能做什麼,從兜裏掏出一顆煙遞了過去。

猴子接過煙,十分費力的點燃。不知道是醉酒還是眼淚的原因,他似乎已經看不清眼前的東西。

過了良久,猴子才緩緩的冒出了一句:“謝謝了,我沒什麼,我隻不過是接到了一個任務。”

“什麼任務,難道是很危險的嗎?”餘子陽開口詢問。

能讓一個人悲傷到如此,難道是有去無回的任務?

“要是危險就好了!老子寧願死在戰場上!”猴子的感情突然爆發。兩行眼淚再次留了下來。

“我被派去,要執行一個擊斃以前沒進入特種兵時的一個兄弟,我,我做不到啊!”

話一出口,兩人便理解了這個男人的眼淚。

戰友之間的感情別人總是很難了解到,甚至不同於普通的兄弟之情,那種同吃同住,同睡同行狀態下培養出來的情意,是比自己生命還要重要的東西。彼此間那種信任和熟稔已經深入靈魂,成為了一種信仰。

所以在親手執行擊斃戰友的時候,大好的男兒才會留下這種真正傷心的淚水,不僅為戰友的離開流淚,也不僅僅為戰友的逝去流淚,他們的淚水,為的更多是委屈和無奈!

將心比心,若是讓邱雲將槍口指向猴子,或者隊伍中的任何一人,恐怕他都不可能下的去手。

“這麼說你是剛剛執行完任務?”

“不,我還沒有。”猴子操著濃重的鼻音說道,“因為我是行動隊長,所以提前得到了這個消息,我申請退出了。”

“為什麼?”邱雲知道猴子不是這種脆弱到逃避的人。

猴子吸吸鼻子“這次的目標,名叫張全福,平時我們都叫他傻福。

在我還沒有被選入龍戰的時候,我們是最鐵的戰友,在同一個連隊一待就是七年。

傻福這人和名字一樣,說好聽了叫憨,說不好聽了就叫傻,每天在那除了訓練會喊兩句“嘿”“哈”,平時三腳也踹不出個屁來。可他最大的特點就是能打,出手的時候一點也不像他人那麼蠢,簡直就是快如閃電。”

“據說傻福小時候就拜過不一般的師父,所以底子格外的好。那年全軍大行動中,傻福表現優秀,直接被北方的特種部隊選走了。我則在幾年後被選進了龍戰。

後來雖然沒能在見過麵,但我們也聽說過傻福在那邊的表現很優秀,寫信的時候還和我說過幾次出生入死的事情。

後來我好久沒再收到過傻福的信,向北邊打聽才知道傻福已經退伍了。沒想再次見麵,卻是要我和他生死相隔了!”

猴子一個一米八幾的硬漢,此刻卻顧不得自己早已淚流滿麵,又用手捂住臉痛苦的大哭起來。

邱雲聽到這裏不禁皺了皺眉,開口問道:“那他到底犯了什麼罪?”

“殺人罪。”猴子遲疑了一下,接著才解釋道:“我了解過他的情況。確實是殺人罪沒錯。但是他卻有不得已的苦衷。”

經過猴子一說,邱雲和餘子陽才了解到原來張全福的父母因為他以前出任務的時候殺了一個販毒團夥太多的人,結果被毒販挾私報複給殺死了。而張全福為了照顧自己僅有十六歲的妹妹,也為了給妹妹一個安全的生存環境不得不退了伍。

他的家裏太窮,張全福的父親一直癱瘓在床上,母親身體也不好。平時當兵發的錢張全福總是原封不動的寄回去。

和張全福一起當兵的人都知道這人是個鐵公雞。從來沒看見張全福在小賣部裏花過一塊錢。即使是衣服,也從來都是部隊發的那幾件。

張全福憨厚老實,但也恰恰不能跟進這個快速發展的社會。

幾次碰壁後,張全福隻找了些體力活來賺錢,每天要走二十多裏路去工地上給人搬磚。

有一天那包工頭說進度趕不上了,要所有人都全體加班。

張全福人實在,勤勤懇懇地幹到了半夜兩點多。等他回到家,卻發現自己的親妹子被人糟蹋完自己吊死在屋裏了。

可想而知,這對一直勤勤懇懇照顧一個家的張全福是多麼大的打擊。

別說是一個有著超凡能力的男人,哪怕就是個傻子,看到這種場景恐怕都會抄起刀去複仇。

於是張全福循著現場的線索殺了那天晚上所有去過他家的人,一共四個小痞子一樣的小夥,其中有一個還是他們縣委書記的侄子。

這個惡劣的案件一時間引起了極大的反響。

警察根本不可能逮住身手一流的張全福,而部隊裏的人在看到關於張全福的事後也被深深震撼了。

張全福那些曾經獲得的勳章和獎牌至今還保留在部隊的陳列室裏,那些人看著張全福立下的功勞,隻好忍痛做了一個秘密處決的決定。

他們是鐵血的執行者,所以不能包庇偏袒。之所以這樣決定,為的是給這個曾經優秀的軍人,保留最後一絲的榮譽!

猴子說完這些,眼淚順著粗獷的臉龐不斷滴下,最後咧開嘴哭道,“我有種預感,張全福就是在等著我們,等著送他最後一程,等著我們給他收屍送終!”

猴子講完這些,終於再也控製不住的嚎啕大哭。

作為特種部隊的人,他不止一次接到過這種任務。當在裏麵的戰友悲憤怒號著自己身上的不公平時,在外麵拿著狙擊槍的特種兵們又是什麼感受?

幾乎每一次,他們的眼眶都是濕的!為這種隻能親手送戰友去死的深深無奈!

即使不在同一個軍營裏,但是讓他們殺了同樣穿過這身衣服的兄弟,還不如讓他自己直接去死,去堵敵人的槍口,去用炸藥包炸敵人的碉堡!

這就是真男兒之間的情誼!即使眼睜睜的看著你去死而隻能默默流著淚水,但是願意將自己生命的最後一刻交由和自己的兄弟們一起度過,也算是終於得償所願。除了自己特種兵的兄弟們,他們竟然已經不願再去相信任何人,這又何嚐不是一種現實的悲哀!

一旁的餘子陽聽著猴子的敘述,都不由紅了眼眶。

即使他沒有經曆過那綠色的軍營,卻也能想象出這種深厚的友誼和痛徹心扉的無奈。

餘子陽尚且如此,更何況曾和一眾人生死與共的邱雲?

如果今日的他是猴子,而張全福換為龍戰特種部隊裏的任何一個人,邱雲自問都是下不去手的。他會和猴子做出同樣的選擇。

但是殺人就是殺了人,不管被殺死的到底該不該死,都需要付出代價。然而所有人都在追究傻福的殺人罪過的同時,那些混蛋一手造成的小女孩的死,又有誰來問過?

餘子陽默默的又為猴子點來了一瓶酒。

真漢子情到傷心處是無藥可解的,尤其這種不得不手刃自己兄弟的痛苦,那種七年時間裏孕育出來的感情,這種無可奈何的告別方式,這樣哪一個漢子能不真正的傷心,真正的哭泣?

喝吧,也許此刻能解救猴子的唯一方法,就是大醉一場了。

猴子哭完一場,見到酒來之後二話不說就幹了下去。

這可是國外酒精濃度最高的白蘭地,猴子這種方式下去,終於立刻便倒在桌上不醒人世。

邱雲用真氣護住他的心脈不受損傷,不至於酒精中毒,破天荒的沒做其它任何事情。

或者這個時候,一瓶烈酒比任何安慰都要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