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認識吧,或者說,這片的民警就沒有不認識她的。”
“啊?這女人犯的事兒很大?”
老國頭吐了一口煙,然後又狠狠的吸了一口。
“說大也大,說小也小。
如果放在以前,這都不算啥事,但是現在,她這事兒就是大事兒。”
肖大力聽的莫名其妙的。
“師傅?啥意思?”
“她其實是個暗門子,解放前就做這個,解放後政府給她安排了工作,但是她嫌辛苦。
就繼續做老本行,隔三差五的到我們派出所報到。
然後送去勞改一段時間,回來後,消停幾天,然後又恢複原樣。”
肖大力想了想申占紅的樣貌,她覺得這個女人好像也沒多大歲數。
“師傅,我看她年紀不大啊,咋還能幹了十幾年呢?”
“12歲就已經出來接客了,解放的時候15歲。
當時她都已經染上髒病了,如果不是政府出錢,出藥給她醫治,
她恐怕也活不到現在這個歲數。
這10年,她幾乎一半的事件,都是在勞改中度過的,我也不知道她到底咋想的?”
老國頭是覺得這個申占紅可惜。
肖大力還是第一次碰到這樣的人。
對於這個行業的從業者,他一直都是報以同情的態度的。
他受過教育告訴他,沒有哪個女人願意用自己的身體換錢。
要麼是被武力強迫,要麼是被經濟壓迫的。
可是今天碰到的這個,他也不明白對方到底是咋想的。
“師傅,你說她既然不想工作,那就不能找個人嫁了?
那不比現在好多了?”
靠一群男人養著和靠一個男人養著,雖然都是靠男人養。
但是名譽卻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稍微有點腦子的人,也不會找一群男人養著自己。
雖然這樣很有樂趣。
“應該是不能生育吧。當年被解救的大多數妓女,其實都已經喪失了生育能力。
而且願意娶她們的也都是一些特別貧苦的人。
大多數能接客的妓女,生活質量還是不錯的。
無論是老鴇子還是客人,對他們也算和氣。
所以他們也看不上那些賣苦力的,覺得這些人又髒,又窮。
至於那些生病的,身體不行的。
治好後,還是看不上窮苦人。
這個申占紅應該就是這樣,能娶她的,她看不上人家。
她能看上的,誰願意娶她一個妓女啊,而且還不能生孩子。”
肖大力想起來他在這個年代看過的一部電影。
《姊姊妹妹站起來》
這個電影裏麵描述的妓女,是十分淒慘的。
不過在妓女能賺錢的時候,老鴇子對他們的確很好。
吃的,穿的,都比出苦力的人強不少。
可是一旦不能賺錢了,那簡直就像活在地獄一樣。
他當時看這電影的時候,對於這些妓女的遭遇特別同情。
可是碰到這個申占紅,他又有些同情不起來了。
“師傅,其他的妓女現在過的怎麼樣啊?”
“這個我也不清楚,不過大部分人的日子就湊合過唄。
幸運的找個好點的大夫,調理調理,多吃點藥,沒準還能留下個一兒半女的。
運氣不好的,一輩子都被疾病纏身,要經常吃藥的。”
肖大力突然想到了自己院裏的一大娘。
“師傅,你認識我們院裏的易忠海不?”
“認識啊,八級工一共也沒幾個,易忠海這個八級工,我當然認識。”老國頭本來其實並不知道易忠海,可是肖大力成為他徒弟後,他還特意查看了肖大力的關係。
包括他住的院子,裏麵的那些人的信息,他都看了一遍。
對於八級工易忠海,更是印象深刻。
肖大力有些懷疑的追問道
“師傅,那易忠海的媳婦,是從良的妓女嗎?”
肖大力隻是好奇,他對於一大娘並沒有什麼惡感。
隻是覺得一大娘不能生孩子很奇怪。
而且一大娘還要經常吃藥。
肖大力覺得,按照易忠海現在的經濟實力。
如果一大媽的問題不是特別嚴重,應該早就治好了。
“你可別瞎說,這事兒我可沒聽說過,易忠海那可是八級工,怎麼可能娶個從良妓女。
你可真敢想。”
肖大力想了想,好像也對。
解放後,易忠海就算不是八級工,但也是個正式的工人。
工人的工資,是可以養活一家人的。
就算學徒工,養活一個媳婦也是沒啥問題的。
他沒理由找個從良的妓女。
除非,這個妓女他早就認識。
除非,兩人是青梅竹馬。一方因為某種不幸的原因,墮入妓院。
另一方也是死守不放,終於等到解放,等到花開月明。
然後兩人就在一起過起了幸福的生活。
肖大力越腦補,越覺得可能性很大。
“師傅,屋裏這位還有親人嗎?她的後事,誰來處理啊?”
老國頭不是第一次碰到這種事了。
以前他們還客串過收屍隊。
就是街頭凍死,餓死的流浪漢,他們用推車推到城外的亂葬崗。
講究的就挖個坑,埋了。
不講究的就直接一扔,給野狗加餐。
“街道唄,弄口薄皮棺材,送到城外一埋就成。
反正也沒家人,死了也就沒那麼多儀式,省了很多麻煩。”
兩人在門口等的時候,伍國防也回到了派出所。
“所長,所長,申占紅死了。”
“啥?咋死的?”
所長聽到申占紅死的時候,突然有一種死的好的暢快感。
可是他馬上就把自己的這種感覺給壓下去了。
他知道,自己的這種想法太自私,太過邪惡。
可是一想到這個申占紅每年都要給他添麻煩。
影響他的先進評比,罪惡感又消退了不少。
“不知道,我去她家的時候,家門緊閉,老國把門打開後,我們進去就發現她已經死了。
躺在床上,和睡著了一樣。
我們也沒敢亂動,我讓老國和他徒弟在那看著,我立馬回來報告了。”
所長也沒廢話,直接給局裏的刑偵科掛了一個電話,讓他們過來看看。
然後他戴著帽子,跟著伍國防去了現場。
“別坐著了,所長來了。”
老國人雖然老了,但是眼睛非常賊。
他老遠的就看到所長和伍國防來了。
然後從門檻上站起來,順便還拍打了一下肖大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