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搖的宮燈之下,勾勒出一張張麵色鐵青的臉。禦千行看著案前繁花錦簇的香囊。
“你說就是這個香囊,導致她走火入魔?”禦千行的臉色陰沉。
“正是。這香囊中必然有一種擾亂精神的藥粉,如今已經消散殆盡,但仍留有少許氣息。”青艾沉聲,這香囊他也是在徹底檢查的時候,覺得有些奇怪,不記得沈越溪有佩戴香囊的習慣。
問過之後才知道是赫連嘉靜送的,當下仔細研究了一下,就發現幾乎消失了的藥粉的氣息。
“越溪也懂醫藥,為何還會著道!”禦千行不解。
“可能是沈姑娘太過相信赫連嘉靜了,也可能這種秘藥,她並未接觸過。據我所知,沈姑娘的藥理奇特,不是我們大陸的路子,所以有些東西不知道,沒覺察也是情理之中。”青艾歎息。
“請王尊責罰!”司恭立刻跪倒在禦千行麵前,若不是他一時小心眼,怎會容許沈越溪和赫連嘉靜接觸,還遭此毒手。他更加不知道,一個不知道哪裏來的野女人,王尊竟然在意她至此!
禦千行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繼而看向十二羅刹:“她重傷至此,我殺了你們又有何用!”
十二羅刹聞言,齊刷刷的跪倒在地,不敢抬頭看禦千行。因為他們第一次,從那雙深邃的眼中看到了失望。
是的,十二羅刹自從追隨禦千行以來,錯事也不少,但是禦千行沒有一次用這種失望的眼神看著他們,那是一種讓他們恐慌的東西。
“請王尊責罰!”
“你們自來是我的左膀右臂,我防了所有人,卻獨獨相信你們。結果,你們就是這麼回報我的信任嗎?”禦千行冷笑。他平日沉默寡言,鮮少帶有情緒說話,這一番話說的,卻猶如千金一般壓在幾人心上。
“王尊,我們……”
“你們也許以為沈越溪不過就是個來路不明的女人。但是,於我而言,看見她就像看見另一個我。我禦千行從未如此用心的喜歡過一個人,如果她有個三長兩短,不要說赫連家,就是整個禹虛海閣我都可以讓它變變天!”
禦千行一錘定音,十二羅刹心中大驚,縱然他們知道王尊在意沈越溪,卻也想不到,王尊竟然在意至此,登時惶惶不敢言語。
“去給我查查赫連嘉靜最近在幹什麼!”禦千行冷笑。好你個赫連嘉靜,我不找你算賬,你倒算計起我的心上人來了。礙著沈越溪的麵子不拆穿你,你就蹬鼻子上臉,既然如此,就不要怪我對赫連家不客氣了!
風帶著危險的氣息吹拂過禹虛海閣,朝堂中的人都敏銳的嗅到了一種危機的氣息,不知為何,他們覺得,這禹虛海閣的天,怕是要變了啊。
沈越溪恍惚的睜開眼,就看到趴在她床邊,睡著了的禦千行。忍不住揚起嘴角,伸手摸向他的頭。
禦千行似有所感,驀然驚醒,看到她醒了,眼中升起巨大的喜悅。沈越溪卻是一愣,禦千行麵容憔悴,發絲淩亂,甚至眼睛通紅,顯然是沒有休息好的樣子。
她想到自己昏迷前,是他抱著自己的,難道他一直在這裏照顧自己?
“你醒了!”禦千行連忙靠近她。十二羅刹不了解他為何對沈越溪用情至此,但是他卻明白,她是唯一把他當常人對帶的人,又是願為他拚上性命的那人。
那株佛羅花她從未提過,但是千年佛羅花摘取的過程你,必然是艱辛萬分的,她卻從未開口說過一句話。
如果說他之前喜歡她是性格,是眼神,那麼佛羅花出現的那一刻,他就認定了她。千萬百計的想要嗬護,想要照顧,她的一舉一動都牽著他的心。
“你一直在這裏?”沈越溪張了張嘴,卻發現聲音嘶啞的厲害。
禦千行連忙遞過一杯水給她:“好點了嗎?”
“恩。”沈越溪點了點頭卻發現四肢有些僵硬,心中一驚,立刻活動四肢,卻發現四肢的反應竟然都有些許的遲鈍。
若是換做常人,這樣輕微的差距並沒有什麼關係,但是沈越溪修習古武,練的就是超人的感知。如今這樣,心中大驚,想到之前走火入魔的事情,一把拽住禦千行的手:“我怎麼了?”
“沒什麼,不要緊張。”禦千行安撫著讓她躺回去:“你差點走火入魔,經脈有些受損,這段時間不要運用功法。”禦千行說的平靜,微笑著安慰她。
她沉默了許久,點了點頭,忽然開口:“千行,我有些餓了。”
“我找人去做。”禦千行細心的掖好被角。
“好的。”沈越溪乖巧的點了點頭。
禦千行起身,他已經不放心任何人照顧沈越溪了,所以他都是親自來照顧她的,這清韻殿也沒有侍女,是以他要去大殿外吩咐人。
他剛走到大殿外,就有侍女迎了過來:“王尊有何吩咐?”
“你去……不好!”禦千行話說一半,忽然想到什麼立刻衝回清韻殿,就見沈越溪有些呆滯的站在地上,看著他。
“你怎麼下來了!”禦千行大喝了一聲,臉色一變,就要抱她上床,沈越溪卻一把推開了他:“我廢了,是不是?”
碧水般的眸子再也不見往日的清透,有的隻是彌漫著的濃重的大霧:“我現在的功力失了大半,是不是!”沈越溪忽然抓住禦千行的胳膊,聲音幾近淒厲的問著禦千行。
“是。”禦千行刀削般的麵容,閃過一絲哀傷,她終究還是發現了。
她因為走火入魔,幸好切斷的及時,不然性命不保。隻是那擾亂心神的藥粉太過厲害,縱然她逃脫一絲,那一身古武卻是毀了大半,筋脈也受損,光恢複筋脈隻怕要些功夫,更別提那失去的修為。
然而此時他還不能告訴她是赫連嘉靜害的,否則隻怕她受不住這雙重的打擊!
“為什麼,為什麼是我!”沈越溪使勁搖晃著禦千行的胳膊,整個人幾近瘋癲。
她要為爹娘報仇,敵人還是傳說的上古一族,她本應加倍的修煉的,但是如今這是什麼,她廢了大半的功力,再補回來,沒個十年半載根本不可能,可是,她隻剩下不到十年的活頭,她拿什麼去補回那些修為!
一種叫做絕望的東西突兀襲擊,讓她再也忍不住,失了往日的冷靜,整個人幾近瘋。
報仇幾乎是她活下來的信念,如今信念幾乎成了泡影,如何能不瘋魔?
“啪!”一個巴掌狠狠的打在她的臉上,她幾欲瘋癲的麵容忽然一怔,下意識的捂著臉看著禦千行。
禦千行顯然也沒料到自己會出手,有些錯愕,但他很快肅了麵容看她:“冷靜一點,修為沒了可以再練回來,你還有我!”說著,將她攬入懷中:“我不會再讓你受到傷害的。”
沈越溪感受著他的溫度,卻再也沒有往昔那樣的安心,沒了古武,她就仿佛失去了爪牙,她如何安然?
沉默突兀的降臨,靜的隻能聽到彼此的呼吸:“我沒事了,我想靜一靜。”她忽然在禦千行懷中輕輕的說著。
“好。”禦千行看著她木然的模樣,碧水般的眸子仿佛是了心一般,灰蒙蒙的讓他心疼的不能直視。
他本該在她們遊碧雲天的時候,就提醒她提防赫連嘉靜的,卻知道她和赫連嘉靜關係很好之後,收起了心思。
因為他怕她知道真相之後,難過,卻不想,一時之仁,竟然釀成今日大錯。如今再提赫連嘉靜,隻怕對她傷害更大,她想要靜一靜,那便隻能讓她靜一靜。
她從來都是堅強的,這次,他相信她會如從前一般,很快的堅強起來,走出來。
“讓輕兒來照顧我吧。”沈越溪看著他,忽然開口。蒼白的臉上,揚起一抹寡淡的笑容。
“好。”禦千行想了想,還是答應了。
沈越溪卻不再看他,隻是轉身走回了床上,自己乖乖的蓋上了被子。禦千行看著她,良久,轉身大步而去。
時光荏苒,轉眼已是一個月後,沈越溪看著窗外淅瀝淅瀝的雨,一動不動。
這一個月,禦千行再也沒有來過,她的經脈已經恢複,但是她丟失的功力,卻再也回不來了。
“娘娘,外麵風涼。”輕兒為她披了一件外衣,看著門外淅瀝淅瀝的雨,忍不住去關門。
“別關,讓它開著吧。”沈越溪疲憊的說著,碧水般的眸子再也沒有往昔的純澈,帶了一絲濃重的灰。
“娘娘,您徹夜開著,王尊也不會來了。”輕兒的聲音隱約帶了哭腔。如今四下裏都說沈越溪失寵,王尊再也不肯踏入清韻殿,朝中有好多人不斷給王尊物色新人呢。
“我不是在等他。”沈越溪淡淡一笑,轉身回到了屋裏,她隻是在等自己的心,給出一個答案罷了。
夜幕深沉,沒有燈火的清韻殿空曠的讓人害怕,她緊緊的閉眼,強迫自己睡去。
空洞的黑暗中,大敞的門口,忽然出現了一個身影。
閃爍的雨水將他的倒影拉的纖長。禦千行一步一步,走的極是緩慢,最終停在了她的床邊。
他輕輕的伸手,拂過她病態般慘白的麵容,心中刺痛。
青艾在外麵看著,心中不忍。人人都說王尊厭倦了側妃,再也不在清韻殿留宿,隻有十二羅刹知道,他每夜必然來看沈越溪。
禦千行輕撫過她的臉,他選在黑夜,隻是害怕看到那一雙絕望的眼。那雙眼不斷的提醒著他的無能,他沒有保護好她。那樣的眼神讓他心疼的不敢直視。
他承認他是在逃避。從來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在逃避她這雙眼睛。
沈越溪微微動了動,他一驚,閃電般收回了手,沈越溪並沒有醒。他長歎了一口氣,轉身離去。
越溪,你再等等。等我鏟除了赫連家,我會將一切原原本本的告訴你,會讓你那雙眼睛再恢複昔日的神采!
他突兀的離去,一如他突兀的來,不留下一絲痕跡,隻有雨聲淅瀝淅瀝,似乎是一種奇怪的嗚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