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凇循著聲音抬頭看,隻見從賭坊後麵轉出一人來,約莫二十六七歲,身長八尺有餘,黑褂黑褲黑靸鞋,頭發也不梳,散落在肩上,手裏揉著兩枚鐵膽嘩啦啦作響,麵白無瑕,兩道眉毛又細又長,一雙鳳眼笑裏藏光,鷹鉤鼻子正直細長,兩片薄唇微微虛張,挑簾子一出門,端木凇就覺得似是有一道寒氣衝著自己襲來。
端木凇一咧嘴,一梗脖,剛要說話,洛雲凡先開口道:“慢來,先將這一蠱開了,我家公子再回你話也不遲。”
那男子衝著按著蠱的莊家擺擺手,走上前來一開蠱,三三五,十一點小,那男子也不在意,衝著端木凇一拱手道:“恭喜公子。”
端木凇拱了拱手,道:“好說,本公子隻將四百兩拿回,這贏的錢就當送給兄台做個見麵禮了,告辭。”
端木凇轉身想走,那男子在端木凇身後冷笑一聲,道:“贏了錢就想走?天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
端木凇轉回身來,衝著這男子一樂:“嘿嘿,兄台說的有理,那咱再來玩過。”
說罷端木凇坐在寶案前,分了竹籌,端木凇道:“還未請教兄台高姓。”
“翻寶太歲穆永,公子可敢留個大名?”
端木凇眼珠一轉,微微一笑道:“不輸太爺端木,嘿嘿,開始吧?”
穆永聽端木凇說完了,一雙鳳目微微一瞪,一把抓住骰子,扔進蠱中,一抬手,蠱中嘩啦啦作響,三息左右,端木凇就覺得頭昏腦脹,氣血上湧,哪還有心思去聽蠱裏的骰子是幾點?端木凇趕忙運功壓製氣血。
“鐺嘩啦啦”穆永將骰蠱拍在寶案上,看著端木凇道:“兄台,請。”
聲音一停,端木凇才覺得心神靜了下來,氣血也不翻湧了,聽到穆永的話,皺了皺眉,自己剛才內力全都來壓製氣血了,哪還有閑心聽骰子?回頭看了看洛雲凡,隻見洛雲凡嘴角還掛著一點沒擦幹淨的血跡,端木凇搖了搖頭,抬手抓了幾根竹籌就扔在了大上。
穆永陰測測的一笑,道:“兄台可想好了?”
端木凇擺了擺手:“區區小錢,想它作甚?”
穆永開蠱,三個一,自然是最小的,兩人一連賭了半個多時辰,端木凇輸了六百多兩,每次隻要穆永搖蠱,端木凇不得不用內力壓住翻湧的氣血,沒法用內力去聽骰子的大小,而穆永卻能通過搖蠱來決定骰子的大小,這一來一去,哪裏還有端木凇贏錢的道理?
洛雲凡在端木凇身後一個勁兒的扯端木凇衣服,意思是叫端木凇趕快走,這一直輸錢就是有座金山銀山也輸不完啊。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端木凇輸光了自己身上最後一百兩銀子,站起身來,一拱手道:“兄台內功深厚,翻寶太歲名不虛傳,端木告辭。”
翻寶太歲穆永還不幹了,一隻手揉著兩個鐵膽,歪著脖子咧著嘴道:“走?公子也不問問這賭坊是什麼所在?在這出千想走隻有兩條道能走。”
端木凇火也上來了,陰沉著臉,背著手道:“兄台賜教。”
“第一條道,來啊”穆永一聲叫從後麵竄出二十來個小夥子各個拿著棒子“打斷雙腿打出去。第二條道,你就是有天大的產業也得留下。”
端木凇冷笑一聲道:“你這是要明搶麼?”
端木凇剛說完話,洛雲凡踏前一步陰笑道:“兄弟,莫要壞了這江湖規矩,我家公子沒跳你這寶案子,哪有打人的說處?”
穆永倆眼一瞪,道:“這個寶局就是這個說處。”
洛雲凡也火了,自幼在江湖上行走,沒見過這麼欺負空子的,雙掌一翻,腿微曲,道:“朋友,當真沒有餘地了?”
穆永樂了:“哈哈,就你們兩人還要動手不成?”
穆永說罷了,雙手抓著兩個骰蠱,嘩啦啦一聲響,端木凇在一旁早就火了,賭不過你穆永還打不過你麼?不等穆永搖骰蠱,端木凇腳一蹬地,飄然來在穆永麵前,兩隻手抓著穆永的手腕子,穆永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哢嚓”“哢嚓”兩聲響,端木凇雙手用力,給穆永把兩個手腕子捏折了。
穆永哎喲一聲痛呼,兩個骰蠱嘩啦啦掉在地上,穆永躺在地上還不忘招呼:“上,上,給老子打死這倆龜孫。”
二十幾個小夥子剛擺開架勢要動手,洛雲凡一手抓著一個寶案子,低喝一聲,雙手用力,把砌在地上的寶案子一手一個舉在手中,雙腳踩地陷下去一指多深,洛雲凡手裏兩個寶案子一擺,揚聲喝道:“哪個敢動?”
寶局裏麵這些打手都是混混兒出身,仗勢欺人一個頂仨,碰上這個陣勢,這二十幾個人劈裏啪啦吧手裏的棍子都扔了,抱著頭就跑,開玩笑,這寶案子都是大理石砌的,還用倆?一個下來就全交代了。
這下整個賭坊就亂了,膽小的抱著腦袋亂竄,膽大的尋摸個砸不著的地方看著,有些假膽大的一邊跑一邊喊“不好啦……砸寶局啦……打死人啦……”一邊喊著,一邊搶寶局案子上、庫房裏的錢。
端木凇跟洛雲凡兩個人就愣在那兒了,端木凇哪見過這架勢,站在原地不知道怎麼辦好了,跑?自己來砸場子的哪有跑的道理?打?這都找不著人怎麼打?連穆永都讓人抬走了。洛雲凡這時候知道該跑了,可是現在這怎麼跑?扛著倆寶案子往外跑?這倆大家夥得有數千斤重,扛著哪能跑得了?扔了?到處都是人這往哪扔?
倆人正著急,就聽得“啪”的一聲,洛雲凡覺得手上一輕,緊接著一陣石雨劈裏啪啦的就砸下來了,端木凇覺得身後有人拍了一下自己,說了聲:“跟我走。”
端木凇也不管是誰了,扯著洛雲凡跟著那人就跑了出來,洛雲凡舉著數千斤的寶案子這麼長時間,丹田早就空空如也了,別說跑了,寶案子一碎,真氣泄了自己差一點坐在地上,眼發直,臉發白,全靠端木凇拽著跑還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三人跑了有約莫一刻鍾的功夫,三人跑到城外樹林裏,洛雲凡都來不及看那人一眼,趕忙打坐恢複,端木凇衝著那人的後背一抱拳道:“風雪山莊,端木凇,多謝義士相助。”
那人這才轉過身來,抓住端木凇的胳膊,道:“無妨無妨,江湖市井,百裏行。”
端木凇這才抬起頭來,看此人的樣貌,這人約莫二十五六的年紀,頭發胡亂的披散著,頭戴黃銅發箍,兩道劍眉斜插入鬢,一雙丹鳳眼似閉還睜,高鼻闊口,麵色微黃,一身褐色粗麻布的衣服,腰裏紮著一根藏藍色麻布腰帶,腰旁掛著一個通紅的大酒葫蘆。
端木凇看此人樣貌不凡,也不敢多說什麼,在洛雲凡身後坐下運功恢複元氣。
江竹城,江府內,江樂詠鐵青著臉坐在堂上,下麵跪著穆永,雙手纏著白布,趴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出一聲,穆永自幼在江府做事,從小跟著江樂詠長起來的,自己這一雙手的能耐還是跟江樂詠學的,穆永也記不清江樂詠上次生這麼大氣是什麼時候了,好像江樂詠從來都沒有生過這麼大的氣。
“小永,你下去休息吧。”江樂詠坐在堂上,衝著穆永擺了擺手。
“是”穆永趕忙連著磕了三個響頭,哪還顧得上手上的傷,半弓著身子就出來了,出了堂一拐彎,撲通一聲躺在地上,人事不知。
“雪影”一道人影跪伏在江樂詠麵前“這端木是誰?”
雪影沉吟了一下,用沙啞的聲音道:“端木,原名端木凇,自幼無父無母,由風雪山莊蕭銘收養,做自己的關門弟子,是風雪山莊今年的罰惡使,初次涉足江湖就滅了天狼幫與西府郡謝家,天狼幫幾乎全部覆滅,謝家五位家主隻有謝天飛幸免於難,他們在一起的還有一個女子叫程苧,一個男子叫鐵托,還有一個路上遇到的洛雲凡。”
“哦?”江樂詠挑了挑眉“這兩個人什麼來曆?”
“程苧,據其自己所說是江南程家之人,善用錘,輕功了得,除此之外,再查不到任何情報。”
江樂詠輕輕的敲著桌麵,沉吟了一會,道:“但願不是那個程家,那麼大的家族該不會讓一個小姑娘自己到江湖曆練,那鐵托呢?”
“鐵托,出身獵戶之家,其母產他那一晚就死了,他父親用野獸的奶將其喂養大,力大無窮,十三歲那年,他父親被人所殺,鐵托被鐵驚風收養,後來鐵驚風到天狼幫之後,鐵托跟隨鐵驚風一起,為天狼幫菱立分舵護法,端木凇大鬧菱立分舵之後,鐵驚風背叛李滅,去了風雪山莊,鐵托也就跟著端木凇。”
江樂詠咧嘴笑了笑道:“怪不得敢來我江竹城觸我江家的黴頭,這三人每一個來曆都不小啊,當真是初生的牛犢不怕虎,風雪山莊、江南程家、鐵驚風,這二十年來我耳朵裏都灌滿了,這就看看你這三家的後人有多厲害。”
江樂詠“騰”的一聲站起身來,一擺手,道“雪影,你帶著人全城搜查這幾人的下落,一旦有消息立刻回稟。”
“是,公子,可是那洛雲凡…”雪影一拱手,話說到這卻再也說不下去了。
“區區洛雲凡動不了我江家的根基,不足為慮,這三人才是真正的威脅。”江樂詠冷笑一聲。
雪影應了一聲,一閃身,再無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