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次日晨曦,天朗氣清。陸小乖從床上坐起來,伸了伸懶腰,正要起床,幾聲輕不可聞的敲門聲響起。恰好小乖並不嗜睡,也沒有賴床的習慣,這才能聽見,否則這般輕微的敲門聲隻怕比起微風拂門也沒好到哪裏去。小乖心下也不多想,便去開門,反正一窮二白任是何人也不太可能將主意打到他身上。
門一打開陸小乖就看見一雙大眼睛,一雙盈盈的眼。陸小乖迎著她的眼看去,眼裏明明那般清澈,眸仁卻是那樣的黑,似那淩晨三點的夜,夜裏伸手不見五指的哀傷。陸小乖一看之下,隻覺得意識陷入了無盡的黑,那是一個漩渦,一圈握著一圈,成環成扣,那漩渦裏隱藏著他怎樣努力也爬不出的絕望。那一雙驚豔的眸,美的那樣純粹,卻又帶著那樣的漠然,讓他感覺到了心心念念的牽掛。眸仁幽暗,深不見底,深不可測,竟讓他不自覺沉迷,心中衍生出刻骨般的心痛。他見過這樣的眼睛,這樣沒有生氣的眼睛,陸小乖疑惑。
“你到底是誰?”半晌,陸小乖晃了晃頭驚訝地問。
“咦?”女孩見陸小乖這麼快能清醒過來也大為訝異,心下暗道,爹爹說的是真的!這少年竟可抵禦住我的目光。心下沉思,嘴上卻是訥訥不言,兩人就這般互相對望著,仿似時間靜止了般。
陸小乖見女孩不說話,抬起手在她麵前晃了晃。女孩愣住,小臉頓時漲得通紅,旋即連道:“陸陸師兄,你叫我蕭離就好。”
“師兄?”陸小乖年紀雖還尚小,但從小機靈,也隨著村裏老學究讀過幾年書,見識尚可。此前從師傅玄清長老處得知自己隻有一位師兄一位師姐,此刻又從女孩口中聽得師兄二字不免疑惑,難道師傅又收了一名弟子?這也太巧合了吧!
女孩見陸小乖疑惑,更是俏臉焦急,臉上憋得通紅,硬是講不出一句話來。陸小乖畢竟年幼心性,看她如此這般,不免心下發笑,又不好笑出來,隻好將她讓進了房間。女孩在桌邊坐下,大眼睛卻盯著陸小乖,好像有什麼話要說。
“有什麼事麼?”陸小乖關上房門,轉過身來見女孩盯著他不覺背上涼颼颼的,也拿眼睛看著她。
女孩被他一看秀麗的臉上頓時又是一陣羞紅,趕忙移開目光,也不說話。陸小乖早猜到是這樣,也就不再多問,上前提起茶壺給她倒了杯茶水,端到女孩麵前。女孩這次倒是做出了反應,伸出兩隻手端起茶杯細細地抿了一小口,隨即又拿眼看著陸小乖。陸小乖被她這般兩次三番看著心下知曉她必然是有話要說,但不知為何沒說出來,也不急,笑著看她。
“你你先去穿衣服吧。”女孩被他一看,忙又移開視線。陸小乖被她這話一提醒,心下大囧,剛起床隻貼身穿著睡衣,又未來得及穿戴整齊就去開了門,隨即入了內屋,手忙腳亂地披了件外套,再出來時女孩已是喝完了水,正雙手握著杯子,目光看向他,嘴唇微動,貌似是打算要說了。陸小乖連忙走到桌前也是端端正正地坐好。這女孩算是他在這未央宮見到的第一個女孩子,還有可能是他師傅又收了的師妹,況且他方才從她眼睛裏看到了一些熟悉的東西,仿似他上山那日在迷魂石陣中做的一個夢,夢裏女子的眼睛,也是那樣的漠然沒有一絲生氣,他自然要好好對待才是。
“陸師兄,是師傅叫我過來找你的。”女孩看陸小乖也不催問她,心下緊張感也消散了個七七八八,隨即打開話匣,接著道:“師傅就是我爹爹,蕭玄清。”
“師傅!”陸小乖心下震撼,暗道怎竟是玄清長老的女兒?可按照他的理解,既然是師傅的女兒,即便這女孩比他小,入門時間也必然先於他,怎竟叫他師兄?
“很疑惑為何我叫你師兄吧?”蕭離看陸小乖神色變幻,似是知曉他心中所想,低聲道。陸小乖心下一動,不置可否,眼睛直直看著女孩,等著她的下文。
“因為早上爹爹才收我為弟子。”蕭離貌似知道這件事過分古怪,說完拿眼偷偷覷了陸小乖一眼,見他果然一臉疑惑,也不賣關子,繼續說道:“我天生生有一雙離魂眼,尋常人不能直視,自小便沒有玩伴。修仙路寂寥無常,爹爹心疼我一人苦修,便一直不願教我仙法。往日隻希望我平凡度日。但是”
“但是我似乎可以直視你的眼睛,雖說有些許遲滯。”陸小乖想起上山那日迷魂陣中自己走近離魂花之事,師傅怕是由此猜測自己不懼這離魂眼罷。
“嗯。”女孩接著道:“所以爹爹讓我和你一起修煉。”說完拿出一本泛黃的秘籍,雙手遞給陸小乖,“爹爹說讓我們修煉這本法訣。”
陸小乖心下頗為奇怪,昨夜師傅方才傳授自己未央劍訣,為何今日又讓自己修煉這本法訣?忙雙手接過,仔仔細細地看了看,那泛黃的封麵上隻有四個字:
陰陽玄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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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後山玄清殿的某間房屋中。
“你怎麼把那未央祖師傳下的陰陽玄經拿給離兒了?”一美目少婦身著藍色宮裝,下擺部分幾層翡翠色飾布,腰間伸出數條長長的飄帶。這宮裝穿在少婦身上,一股靈動、飄逸的氣質油然而生。再加上臉上淡淡的疑惑,雙眉微鎖,別有一番韻味。
“你可知那陰陽玄經的來曆?”一身黑衣的玄清卻不答話,反而看著少婦發問道。
“哼,這陰陽玄經有何來曆我不管。我隻知道這百年來,未央宮多少天賦奇佳的弟子修煉這法訣走火入魔,發顛發瘋,功虧一簣。況且這陰陽玄經,陰陽兩卷需同時修煉,修煉者陰陽二氣互相調和方才有可能成功。”少婦美目瞪著玄清,恨恨道:“我的女兒,我可不能看著她修煉這等功法!”說著轉身就要去拿回陰陽玄經。
“希眉,你怎麼還是這般性急。”玄清拉住她,忍不住說到。
“哼,玄清我告訴你,我女兒要是出了什麼事,我就”
“離兒是你的女兒難道就不是我的女兒嗎?”玄清將她打斷,知道妻子性急也不藏著掖著,忙道:“這陰陽玄經乃是當年祖師爺得自萬葬墳,據說有通天徹地之能。然而此法訣修煉條件過於苛刻,天賦隻是其一,本身體質方才是首要。”
“陸小乖那孩子,昨天在迷魂石陣中竟能憑借自己靠近那離魂花。後來我於他昏迷期間,仔細檢查,發現他乃是九陽之身!”說到這玄清都是噓唏不已,直感歎緣分這一事之玄奇,“以九陽之身護體也難怪他能近的那離魂花。”
“啊?你說他是九陽之身?!”少婦也是花容變幻,喃喃道:“離兒是九陰之身無疑,這陸小乖竟是九陽之身!?”
“昨天我得知此事,本來隻打算傳他未央劍訣,也是猶豫良久方才拿出這陰陽玄經。”玄清說著拉住少婦的玉手,看著她的眼睛說:“我們的女兒天生異秉,少有人能靠近,往日我不許她修習術法是不想她隨著功力提高延年益壽反而孤苦百年。而現在,我收了陸小乖做徒弟。這都是緣分啊!”
“離兒天生離魂眼,又是九陰之身,乃是這修仙的五大體質之一,日後恐非常人。希眉,你現在不允許她修習陰陽玄經隻怕不是為了她好,反而是害了她啊。”玄清頓了頓又道。
柳希眉看著玄清的目光,雙眉緊鎖,思索良久方才沉沉歎了一聲:“罷了,罷了,日前在大殿中,我看這陸小乖心性純良、又且機靈,離兒同他一道修煉我倒也還放心。”隨即少婦又是雙眉豎起,瞪著玄清,道:“你要多加注意,萬不能讓離兒走火入魔!”
“好,好,好。”玄清一笑,知道她同意了,也是麵色一緩,“走,隨我去見見我那徒兒。”
“哼,”少婦看他得意,心下不爽,隨即似乎想到了什麼,低聲道:“不知風揚和清溪那兩個孩子怎麼樣了,唉。”
玄清聽她如此說,麵色一下子垮了下來,一時意興闌珊。
柳希眉看丈夫這邊愁苦,嘴唇動了動,卻最終沒有說出什麼來。她總覺得這兩件事之間隱隱有一絲關聯,身入妖魔兩道的原因恐怕也不是丈夫說的那般簡單。如若真的是被妖族魔教抓獲,卻為何未央宮魂殿存放著的二人的命簡完好無損?她是看著沐風揚和洛清溪長大的,自然不相信他二人會墮入妖魔之道,叛變歸降。那麼,為何如此?自己丈夫身上莫非有著什麼她不知曉的秘密不成?
世間,很多事本就撲朔迷離,很多人本來渾渾噩噩,又有幾個人看得清?
情緣,自古便難以捉摸透徹,很多人冥冥之中相遇,又有幾個人看得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