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勝負三局(三)

那欽喜上眉梢,忙說:“我拜你為師,你帶我去那島上好不好?”

鐵木黎大怒,厲聲喝道:“那欽,說什麼混話?”

“啊!”那欽一拍額頭,苦著臉說,“糟糕,我有師父了,不過沒爹。漢人小子,你要肯帶我上島,我拜你當爹也行。”

他說得一臉誠懇,樂之揚哭笑不得,說道:“那島上,這海東青也僅有一隻。”

“海東青?”那欽一愣,衝口而出,“大金天隼。”

“好眼力。”樂之揚翹起大拇指。

“真的僅有一隻麼?”那欽回過味兒,急切問道。

樂之揚道:“我騙你幹嘛?”

那欽望著“飛雪”,口中咕咕噥噥,眼中不勝遺憾。

“也罷。”衝大師忽道,“第一局算你方勝了,第二局,我方派出楊恨,你方派誰?”

葉靈蘇沉吟未決,忽聽樂之揚說道:“派我!”

葉靈蘇應聲一顫,看了看碧沉沉的湖水,盯著樂之揚目不轉睛:“你有幾成把握?這湖裏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樂之揚想了一下,說道:“五成!”

“不必勉強。”葉靈蘇壓低嗓音,“這局輸了,還有一局。”

她暗示樂之揚若無把握,大可認輸,樂之揚笑了笑,故作沒有領會。忽見楊恨走到岸邊,身穿漆黑水袍,陰沉沉地望了過來,眼底深處閃動殺機。

樂之揚也脫下外套,走到船邊,施南庭遞上一把匕首,說道:“水下刀劍不便施展,這一把匕首是我祖傳之物,切金斷玉,還算鋒利。”

樂之揚稱謝,接過匕首,瞥一眼楊恨,見他手腕一翻,那把烏黑匕首也落到掌心。樂之揚想到他刺殺蛇夫人的情景,心裏登時怒火升騰。

衝大師拈起一塊石頭,說道:“貧僧石頭落水,二位一起下去。”笑嘻嘻左顧右盼,突然屈指一彈,石頭飛出,嗖地鑽入水裏。

噗通,樂之揚和楊恨幾乎同時跳進湖裏。樂之揚沉入丈許,環顧周圍,水蚺、水蛭、水虱……諸般毒蟲好似老鼠見了貓,從他身邊飛也似逃走。

樂之揚種下“蠱痘”,儼然百蠱之神,萬毒皆懼,避之不及,所以敢於入水爭勝,正是吃定了湖中的毒物奈何不了自己。他穩住身形,留意四周,不見楊恨的影子,正詫異,忽覺下方一丈頗有異樣,他耳力超人,水波稍有動蕩,雙耳就能感知。這動靜細微之極,與水蚺、遊魚相差無幾,換了一人,必遭毒手。

樂之揚故作不知,等到對方逼近,突然雙腳一蹬,迅速向左漂移。一把烏黑匕首從他身邊掠過,楊恨誌在必得的一擊突然落空,怔了一下,腋下空門大露,樂之揚舉匕反刺,必能洞穿其肺,可是刺到一半,忽覺不忍,微微收力,在楊恨的水靠上劃了一下,水靠劃破,露出肌膚。

楊恨死裏逃生,匕首劃過的地方一片酥麻,心知對方手下留情,一愣神的當兒,數隻毒蛭先後鑽進水靠裂口,楊恨一把扯掉,撲向樂之揚,運起匕首亂挑亂刺。

匕首、水靠均是“毒王宗”煉製,一個見血封喉,一個能辟蛇蟲,均是罕有的異寶,楊恨隻盼匕首碰著對方一星半點兒,樂之揚死在湖裏,手下留情的事兒也就再也沒人知道了。

水下不比陸上,阻力甚大,尋常拳腳施展不開。楊恨身為刺客,精通龜息之術,長於水下格鬥,所習武功多為近身招數,膝頂、肘擊、頭撞、指戳,發力又短又狠,能於寸許間奪人性命。樂之揚頭一次與人水戰,拳腳變慢,內力無功,一時接連遇險,匕首幾度擦身而過,胸腹間也中了一膝,幾乎兒泄了一口真氣。

楊恨得勢不讓,招招進逼,樂之揚無力招架,蹬水急退,一口氣退出數丈,忽見身邊一條水蚺作勢要逃,他情急智生,一把扯過,擋在身前。楊恨的匕首恰好刺來,紮入蛇身,黑血噴湧,楊恨雙眼一眯,樂之揚一腳踢出,這一腳藏在血中,若有若無,噗的踢中楊恨小腹。

楊恨痛得一縮,吐出一串氣泡。樂之揚揮匕直進,掠過他的手臂,留下尺許長一條傷口,鮮血洶湧而出,蛇蟲見之發狂,蜂擁而上,楊恨躲閃不及,忽被一條木桶粗細的水蚺咬住左腿,用力拖向湖底。

樂之揚本意自救,並無殺人之心,見狀心生惻隱,不顧真氣將盡,翻身潛入湖底。越是下潛,越覺昏暗,湖水烏蒙蒙的,透出一股腥氣。樂之揚潛了三丈有餘,終於看見楊恨,他垂死掙紮,揮舞匕首亂捅亂刺,數條水蚺在他身邊盤旋。楊恨內息將盡,出手越來越慢,一條水蚺突然衝上,咬中他的手臂。楊恨吃痛,匕首脫手,水蚺刷刷刷纏住他的腰身,猛地向內一收,楊恨肋骨欲斷,水泡成串成行,從他口鼻冒了出來。

樂之揚俯衝上去,水蚺紛紛讓開。他揮舞匕首,刺中纏繞楊恨的水蚺,那蛇鬆開楊恨,負傷逃竄。楊恨翻著白眼,半死不活,樂之揚揪住他的肩膀,雙腳一蹬,用力躥向湖麵。

兩人入水以後,湖水上下翻騰,足見搏鬥激烈,水上眾人無不擔憂。過了一會兒,湖麵忽又平靜下來,幽綠深沉,比起動蕩之時,更加叫人心寒。葉靈蘇死死盯著湖水,臉色慘白如紙,五指緊握劍柄,身子有如風中枯葉簌簌發抖。

忽然嘩啦一聲,湖水分開,鑽出一個人來。葉靈蘇認出樂之揚,一跳而起,“啊喲”叫了起來。她一向矜持嚴厲,忽然失態,鹽幫群豪無不驚奇。

樂之揚真氣耗盡,一出水麵,正要大口喘氣,冷不防腰間劇痛,挨了重重一拳。樂之揚痛得蜷縮起來,連嗆數口湖水,心中狂怒不已:“姓楊的狗賊,我救了他,他竟然傷我?”

楊恨一擊得手,掙脫樂之揚,奮起全身之力,踉蹌遊向岸邊。剛一上岸,就昏了過去。眾人定眼望去,無不駭然:水靠裂口處爬滿水虱、水蛭,蠕蠕而動,布滿肌膚。鐵木黎又驚又怒,厲聲喝道:“烏有道,還不救人?”

烏有道應聲上前,施術驅走毒蟲,又喂兩顆解毒丹,過了片刻,楊恨方才悠然醒轉。

樂之揚爬上千裏舟,左脅隱隱作痛。楊恨假裝昏迷,出水時忽然偷襲,若非他內功精進,險些送了性命。更可氣的是,樂之揚出水在先,楊恨出水在後,如果楊恨當真昏迷,自是樂之揚勝出,如今他撐到上岸,衝大師有言在先:“後出水者勝”,竟是楊恨勝了。

樂之揚一念之仁,先贏後輸,不勝懊惱,這時葉靈蘇走上前來,急切問道:“怎麼樣?”樂之揚悻悻道:“輸了!”

“我沒問輸贏。”葉靈蘇皺眉道,“你受傷了麼?”

樂之揚一愣,歎道:“倒也沒有。”葉靈蘇又問:“中毒了麼?”樂之揚仍是搖頭。葉靈蘇點點頭,退到一邊。

樂之揚越想越氣,挺身叫道,“楊恨,你恩將仇報,贏得心安麼?”

楊恨餘毒未清,聽了這話,臉色越發蒼白,抿嘴沉默一下,嘎聲說道:“楊某心中,沒有恩仇,隻有勝負。從生到死,我隻效忠國師一個。”

眾人見他滿身是傷,知道他在水裏落了下風,再聽兩人交談,登時明白了其中的糾葛。

楚空山把袖一拂,怒道:“樂之揚,你好糊塗,如此奸惡小人,你救他幹什麼?他讓水蚺吞了,才叫天地報應!”

樂之揚無言以答,楊恨殺了蛇夫人,論理不該救他,可當時除了救人心中別無其他,不由愧疚道:“楚先生見諒!小子愚鈍,誤救歹人。”

楚空山冷哼一聲,說道:“算你命大,他若匕首還在,你都死了多時了。心存慈悲不錯,可這姓楊的逃過這一劫,將來不知多少無辜之人死在他手下。”

樂之揚諾諾連聲,心中越發悔恨。忽聽衝大師笑道:“不管怎麼贏的,總之贏就是贏。樂兄你自個兒心軟,怨不得別人,而今雙方各勝一局,誰勝誰負,還看第三局。”

鐵木黎哼了一聲,大踏步出列,不丁不八地站在穀口。葉靈蘇催舟上前,拔劍跳上湖岸。

鐵木黎打量女子,忽而笑道:“本尊第一次跟女人比武。女人麼?就該繡繡花、做做飯,生生孩子。打打殺殺,成何體統?”

這話極盡輕蔑,葉靈蘇卻不動氣,伸袖拂拭劍鋒,漫不經意地道:“凡事都有第一次,國師第一次輸給女人也說不定!”

鐵木黎冷哼一聲,不見他抬腳,忽地越過丈餘,一掌斬落,刁鑽迅疾。

他一派宗師,口中譏諷,心裏不敢托大,力求先聲奪人。

可是一掌落空,葉靈蘇倏爾消失,一股鋒銳的劍氣直奔鐵木黎後背。

“嘿!”鐵木黎一聲沉喝,嗖地彈起,半空擰身,叮,腳尖掃中劍身,葉靈蘇虎口流血,身子斜斜飄出,憑借身法化解鐵木黎的腿勁。

鐵木黎綽號“天刃”,不止是他所練武學,也是暗示他通身精鋼百煉,從頭到腳就是一件神兵利刃,鋒利絕倫,無一處不可傷人。

鐵木黎一得先手,更不饒人,手斬足踢,勁氣如有實質,掃過地麵岩石,犁出一道道印痕,遒勁有力,龍章鳳姿,儼然大書家信手揮筆,橫豎撇捺,無不兼美。

葉靈蘇一擊不中,不再出手,隻是一味閃避。天下武功林林總總,若說閃避之妙,無出“山河潛龍訣”之右,此間長岸臨水,高山陵穀,正合“水下土”、“掩陵穀”兩種變化。山高必有陰,兩側高崖聳立,斜陽映照,留下大片暗影,沿著山根起伏不定,此情此景,使出“伏光景”來,又是如魚得水。

“水下土”、“掩陵穀”是“山河潛龍決”的入門功夫,葉靈蘇早已習練精熟,“伏光景”雖未純熟,倚仗地勢,也堪堪合用。她不拘一隅,八方馳騁,恨不得將整個兒山穀當做戰場,藏在亂石與石頭同化,到了樹下與草木同根,近水則沒於水光,近山則融入山影。

鐵木黎招招落空,心中生出錯覺,所對並非血肉之軀,而是空虛幻影,拳腳眼看擊中,對手總有法子遁走。這女子就如流動的風水,不可挽留,難以捉摸,明明近在眼前,又每每從他指縫間溜走。

這身法聞所未聞,鐵木黎不勝駭異,可又欲罷不能。葉靈蘇忽東忽西,其實並未走遠,一縷劍氣若有若無,始終在他身邊纏繞,隻要稍露破綻,青螭劍下,必定血濺五步。

鐵木黎固然難受,葉靈蘇也不容易,她已將生平所學發揮至極,每次想要出劍,對手總能轉到合適方位、做出恰當防禦,儼然料敵先機,以靜製動。葉靈蘇來來去去,卻連刺出一劍的機會也沒有

樂之揚一邊觀戰,心中愧悔交集。他丟了必勝之局,迫使葉靈蘇對陣勁敵,倘若稍有閃失,當真抱憾終身。

他專注之甚,極力尋找鐵木黎的破綻,想要將功補過,設法告訴葉靈蘇。看了十餘招,鐵木黎攻守嚴密,無懈可擊,正感沮喪,心頭略微一動,模糊聽見一絲異響,細微之極,隻在有無之間,可又連續不斷,究其來源,卻是從鐵木黎身上發出。

樂之揚定眼細看,那聲音忽又消失。他沉思一下,閉合雙眼,隻用雙耳凝神去聽,那聲音頓又冒了出來,千真萬確,出自鐵木黎的體內,時急時緩、時高時低,仿佛一脈流水,依循一定之規。

“那是他的真氣!”梁思禽的聲音忽然響起,細如蚊蚋,一如崇明島上。

“落先生!”樂之揚嚇了一跳,衝口而出,四周的人無不向他望來。樂之揚麵如火燒,不知所措,好在大家關注打鬥,並未深究,看他一眼,又將目光投向岸上。

樂之揚鬆一口氣,掉頭掃視人群,可是一無所獲,梁思禽化身無數,執意不肯露麵,找他難比登天。

忽聽梁思禽又道:“你可記得《靈感篇》裏的經文:‘聽其幾微,感其元氣,知其動靜,明其陰陽,如風之行,如水之流,若斷若續,若有若無……’”

樂之揚無法如梁思禽一般傳音,隻好懵懂點頭,也不知梁思禽是否看見。

忽聽梁思禽又說:“你內功精進,神而明之,依照經文所載,足以‘聽其幾微、感其元氣’。這一法子,醫家謂之‘望氣’,武學叫做‘聽勁’。先祖母醫道精深,有‘望氣’之能,武學高手也能透過拳腳掌風感知對方真氣走向。可如你一般,雙耳聽人真氣,卻是靈道人的發明。場上二人劇鬥之中,氣血流轉甚急,你留心細聽,必有所獲。”

若論武學上的見解,當世無人能出梁思禽之右。樂之揚眼中,《靈飛經》的《靈感》、《靈飛》兩篇,許多字句艱深晦澀、始終不解其意,可是梁思禽一聽,便知其中所指,一切談玄論道,稍加變化,均可化為實實在在的神通。

樂之揚一點就透,微閉雙眼,凝聚精神,摒除所有雜音,所有耳力彙聚到鐵木黎身上。刹那間,他進入一個玄妙境地,鐵木黎的身子好比深山空洞,萬籟俱寂,靜水深流,真氣來自何方、流向何處,一點一滴,無不清晰可聞。隻不過,鐵木黎出手越快,運氣越急,越是容易感知,以靜製動,謹小慎微,稍稍有些模糊不清。

樂之揚吐一口氣,轉而留意葉靈蘇,可怪的是,葉靈蘇動如風,快如電,真氣流轉卻不如鐵木黎連貫,若說鐵木黎如水如風,葉靈蘇的真氣便如天際浮雲,聚聚散散,斷斷續續,時而流轉奇快,時而又沉寂下來,仿佛一身空空,並無內力存留。

樂之揚越聽越奇,直覺不可思議,可轉念一想:葉靈蘇所使《山河潛龍訣》出自釋印神。當年“乘黃觀”一戰,釋印神一定飽嚐靈道人“聽勁”的苦頭,痛定思痛,想出這一般飄如浮雲、難測難料的運氣法門,以免靈道人聽出端倪,猜到他的身法拳路。

再聽四周人物,氣血流轉,曆曆可聞,此時激鬥方酣,已過三十餘招,眾人關心勝負,無暇運用內力,丹田沉寂,真氣不興。

正想收起神意,忽覺有人轉運真氣,樂之揚循聲望去:烏有道鼓著一對死魚眼,直勾勾盯著鬥場,真氣循雙手向下,又徐徐地從袖袍湧出。

樂之揚心生警覺,跳上湖岸,移步靠近烏有道,定眼望去,一無所見,可是凝神細聽,卻覺烏有道的內力與細絲相連,飄出袖口,若有若無。

這些細絲吐自血蛛,無形無影,當日楚空山一時不察,吃過這毒絲的大虧。樂之揚不知毒絲來曆,但想烏有道一身奇毒,放出的東西一定大有古怪。

細絲越出越多,隨著鐵、葉二人交手四散飄拂,有的被勁力衝開,有的卻被牽扯進去。鐵木黎以靜製動,勁力內斂,細絲繞身而走,衣服、肌膚沾了不少;葉靈蘇來來去去,疾風隨身,蛛絲反而不易接近。

烏有道望著葉靈蘇,神色焦躁,內力越流越快,雙袖無風而動,逼使數十縷蛛絲向著女子流注過去。

“烏有道!”樂之揚厲聲喝道,“你幹什麼?”

烏有道心中有鬼,應聲一個激靈,想也不想,揮掌打向樂之揚。他一轉身,蛛絲也隨之轉向,葉靈蘇縹緲而過,堪堪躲過一劫。

烏有道掌風未到,腥臭先聞,“無影蠱”在前,“血蛛絲”在中,“寸草不生掌”在後,三箭齊發,防不勝防。

樂之揚以神禦敵,眼不見,耳先聞,“無影蠱”肉眼難辨,可是成群結隊,飛動有聲,盡管細微,可是逃不過他的雙耳。

樂之揚略一退讓,使出“撫琴掌”,拂中帶按,如挑七弦,內力轉陰易陽,變得至陰至柔、奇寒徹骨,無影蠱裹入掌風,紛紛僵死,簌簌簌掉落一地,剩下數隻,驚慌逃竄,鑽入一旁“毒王宗”弟子的耳朵、鼻孔,連鑽帶咬,那人耳鼻流血,淒聲慘叫。

兩人手掌一交,啪,樂之揚神乎其神,繞過蛛絲,一掌拍中烏有道的手腕。

烏有道吃了一驚,急催毒功,冷不防樂之揚順手一捺,他毒功受阻,無法向前湧出,反而向後流躥。烏有道魂飛魄散,慌忙收手後退。

樂之揚也感詫異,他聽見真氣流出,下意識運勁阻擋,不想一招得手,不但阻住了真氣,還能使其倒流,神妙之處,出人意表。

“你到底明白了!”梁思禽的聲音忽又在響起,言下甚是欣慰,“正所謂:動而使之靜,靜而使之動,堂堂正道,致其歧路,浩浩之氣,困頓難舒,故曰:不動而動,無所不動……’

“這是《靈飛篇》裏的話!”樂之揚衝口而出。

“你說什麼屁話?”烏有道莫名其妙,厲聲嗬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