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江雪便令大軍分作三營,成品字型排列布防,又派數隊人在周邊警戒。
眼看著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那鐵勒和蘭勒兩隊人竟還未返回,眉兒心裏一陣焦急。
寒江雪便道:“不知你這兩位女侍衛的武藝怎樣,若遇敵軍,能否突圍而回?”。
眉兒道:“若是一般的軍士,是很難擋住她們兩的,尤其是她們帶去的都是精銳勇士,蘭勒和鐵勒的功夫很好,箭術更是百步穿楊,即使遇見敵軍,也不可能全軍覆沒”。
寒江雪便沉思著,一言不發。寒江雪看著東麵的山穀遠處,隻見那山穀前方的天際烏雲翻滾,似有大風襲來,眼見立馬便將有一場暴風雪。
寒江雪的心懸著,此刻他擔心的不是莫合咄,而是趙明成,兩人的大軍都沒有出現在這映雪湖穀,而自己此刻完全不知原因,倘若趙明成臨時變卦,自己和眉兒率領的兩萬大軍便會陷入被動。起初預想的突襲,如今撲了個空,倘若中了莫合咄的反包圍,這二萬人馬在此環境,沒有地利可言,麵對數倍於己的敵軍,很有可能全軍覆沒。
寒江雪想到這些,心裏便開始不安起來,即便是在當日和武元甲大軍以一敵十的大戰中,寒江雪也沒有如此不安過,一種不祥的預感襲來。
寒江雪看看東邊湧動的烏雲,便立即下了決心,準備從西北方向行軍,和烏爾術彙合,這樣即使沒有遇著莫合咄,起碼也能確保大軍無虞,倘若和莫合咄相遇,兩軍大戰,有烏爾術的策應,也能殺出條血路,若是等到這暴風雪來臨,恐怕這兩萬大軍會被困在這映雪湖穀內,到時候便奇襲不成,反而受製於人。
寒江雪便對眉兒道:“若是鐵勒和蘭勒過半個時辰再不回來,我們便向西北行軍,前往小林山和烏爾術彙合”。
眉兒道:“她二人也是久經戰陣,從來沒有出過差錯,算算時間,她們早應該回來了,莫不是出了什麼意外?”。
寒江雪道:“索性再派兩隊人馬前往探查,若一個時辰再無消息,咱們必須在暴風雪來臨之前衝出這映雪湖穀,否則,兩萬大軍極有可能被困在這穀內。咱們大軍長途輕裝奔襲,物資匱乏,在這樣惡劣的天氣下,軍士一夜之間便會被凍傷。看這暴風雪,恐怕一但來臨,數日之內都不會放晴”。
眉兒道:“所慮極是,我這便令我的另外兩位侍衛木勒和桂勒帶人前往探查”。
寒江雪看著東方道:“難道真是天不助我也!”。
眉兒見寒江雪此刻十分擔憂,一籌莫展,心下便也淒然,遂轉身離去,命木勒和桂勒兩人各自帶著十人向東方和西北方而去。
寒江雪解下腰間的酒壺,喝了數口酒,向東邊的穀口走去。
暮色籠罩了上來,西邊的夕陽把映雪湖穀照得有些刺眼,而東方的烏雲卻越來越低,好像要把這映雪湖穀的雪山和這兩萬大軍碾壓碎了一般。
一個時辰過去,寒江雪望眼欲穿,仍然不見派出去的人馬回來,眼看那東方的烏雲漸漸逼近,夕陽漸漸落下,寒江雪再也不能等,隨轉身向營中走來。
寒江雪剛進軍營,早有軍士來報,說桂勒回來了,受了很重的傷,正在中軍駐地。
寒江雪聞言,立馬飛身趕了來,卻隻見眉兒在一座臨時搭建的帳中擁著桂勒,滿眼含淚,十數位牙將兩側侍立,咬牙切齒。
眾人見寒江雪進來,臉上便更有怒氣,卻也隻望著寒江雪一言不發。
寒江雪急忙上來查看,隻見桂勒已經奄奄一息,對著眉兒哽咽一陣,便歪頭斷了氣。
眉兒眼裏濺出幾滴淚來,便怒道:“好個奸詐的狗賊,此仇我阿史那眉兒記下了”。
寒江雪安慰了眉兒幾句,便問情況。
眉兒冷冷道:“原來那莫合咄堵在了西北的出口,我們兩撥前往的人都中了他們的埋伏,鐵勒也戰死了,隻有桂勒一人掙紮著回來”。
寒江雪道:“立馬在西北穀口二裏外布防,隻怕天黑時,那莫合咄會派人來偷襲”。
寒江雪話音剛落,那帳中的一名牙將便怒道:“都是你這漢人出的餿主意,放著大路不走,異想天開搞什麼奇襲,如今奇襲不成,偏偏走進人家設好的火坑中來”。
眾位牙將也都跟著一陣議論,便有數位牙將對寒江雪甚是不滿。
寒江雪一時百口莫辯,眉兒便怒道:“你等住嘴,再敢胡言,動搖軍心者,格殺勿論”。
眾人見眉兒發怒,便都住了嘴。
眉兒接著道:“我大漠上蒼狼的子孫,隻有在敵人的戰場上戰死的,沒有在自己的營帳裏互相掐死的。大丈夫,死則死矣,有何懼哉,前麵哪怕就是刀山火海,我阿史那眉兒第一個衝在前麵”。
一人便忍不住道:“我們誓死追隨公主,並不是怕死。隻是這漢人狡詐,如今領著我們奇襲不成,那莫合咄似乎早有察覺,說不準是他和莫合咄早就定下的計,卻把我們帶進早就設好的死地。眼看暴風雪將至,那莫合咄隻要死守映雪湖穀的出口,我們一夜之間便都會被凍死”。
另一人道:“我們本來都是騎兵,帶著充足的幹糧和酒,他卻叫我們丟棄這些,輕裝來此,如今卻叫我們喝西北風去,不出三日,敵軍即使不進攻,我們也必定凍死餓死”。
寒江雪見軍心動搖,無奈之下,便隻得從懷裏拿出令牌來道:“軍中無戲言,誰再羅唕,動搖軍心者,軍法處置”。
眉兒和眾牙將見寒江雪拿出這阿史那家族的軍中令牌來,頓時大驚,便都不敢再言語。
寒江雪便道:“目前這種情況,我也始料未及。至於我寒江雪是否和那莫合咄勾結,天地可鑒,長生天可證,我遇著那莫合咄時,必定手起劍落,斬了他的腦袋。此時我軍雖處在敵情不明的劣勢,但我寒江雪必定和眾位一起奮勇殺敵,哪怕是千難萬阻,必定殺出條血路來。至於敵軍為何退出了雪穀,封住了我們的出路,使我軍暫時處於劣勢,原因尚待查明。無論如何,待大戰結束,我一定會給眾位一個交代。現在,眾將聽令”。
眾人見寒江雪手裏拿著令牌,卻互相你看我,我看你,猶豫著。
眉兒突然躬身拱手道:“阿史那眉兒聽令”。
眾牙將見眉兒如此,便都躬身拱手聽命。
寒江雪道:“紮木和,烏古斯,泰勒三位牙將領五千人到映雪湖穀西北二裏處設防;阿史明提,賀頓,雅兒術三位牙將率領五千人到東麵二裏處設防。阿史那眉兒率中軍一萬人,和餘下三位牙將依托山勢駐防。各處若有敵情,速速來報”。
眾牙將道聲得令,便散去。帳內隻剩下寒江雪和眉兒兩人,寒江雪便對眉兒道:“把她埋了吧”。
眉兒哽咽道:“他們四人從小便跟著我,說是我的侍衛,其實姐妹一般,多少大風大浪都安然無事,如今竟這樣去了”。
眉兒再也忍不住流下淚來。寒江雪想安慰眉兒,卻又不知如何開口,隻把眉兒摟在懷裏。
兩人正自哀傷,那帳外有人報,說前往東邊設防的阿史明提等人在山穀裏發現了木勒和蘭勒的屍體,兩人身中十數箭。
眉兒和寒江雪兩人聽得此言,頓時大驚,一股怒火便燃起。
寒江雪道:“咱們兩快去看看”。
寒江雪拉起眉兒便朝映雪湖穀的東邊奔來。一路上寒江雪的心狂跳不已,他最擔心的事情恐怕還是發生了,若當真如此,自己這輩子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兩人來到映雪湖穀東邊的一處山腳,隻見阿史明提等三人率領的五千人已經在穀口布防,穀中一塊巨石旁躺著木勒和蘭勒的屍體,阿史明提和賀頓兩人正帶領著數名軍士守在那裏,見寒江雪奔了過來,便拔出彎刀,一聲怒喝,眾軍士便把寒江雪圍了起來。
眉兒見狀,過來大怒道:“你們想造反嗎!快把刀放下!”。
賀頓怒道:“公主請看,這木勒和蘭勒身中數箭,拚死奔了回來,到此處氣絕,臨終前兩人都隻是指著東方,難道還不清楚嗎,那東邊便是大唐所謂的盟軍,而這箭,也是唐軍的箭,是唐軍射殺了她們。若不是這漢賊耍的陰謀,還能是什麼!他早和唐軍設計,把我們引進這映雪湖穀底,如今南北皆是高山,東西皆有敵軍,暴風雪即將來臨,我兩萬軍士所帶軍糧不多,我們如何是好?”。
阿史明提怒道:“殺了這漢賊”。
眾軍士聽得此言,便都拔刀向寒江雪圍了過來,須叟便把寒江雪圍得裏三層外三層,如鐵桶一般,外圍的數百弓箭手也張弓以待。
寒江雪躬身查看木勒和蘭勒身上的箭羽,確實是大唐軍的箭,頓時無言以對。
眉兒見情勢危急,便從懷中拿出一塊狐狸頭金牌來怒道:“我以阿史那家族傳人的明義,以東突厥公主的名義,以摩尼教聖女的名義,令你們放下手中的刀,聽寒江雪一言”。
眾軍士見眉兒亮出這金牌,便都有些懼色。那賀頓和阿史明提見狀,便隻得收回了彎刀。
寒江雪長嘯一聲,便怒道:“今日之事,寒江雪雖百口莫辯,多說無益,但隻要我寒江雪有一口氣在,便一定會為死去的姊妹兄弟們報仇。若當真是那大唐的趙明成的軍隊射殺了兩位姑娘和眾位勇士,我寒江雪一定手刃那背信棄義的賊人,不管他是大唐人,還是故交舊友,咱們一定有冤報冤,有仇報仇。眾位若還容得下我寒江雪,我寒江雪便甘願充當一名軍卒,和眾位勇士一起殺將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