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劍丘釋疑

寒江雪來到那灘頭,隻見前方亂石堆間一堆篝火,卻不見了那黃竹叟的身影。

寒江雪一陣失落,心想,難道是自己回來晚了,黃竹叟已走。可看看東方,卻剛剛發白,青黛的流雲正在湧動。

寒江雪此時肚中實在是饑餓,見那火塘邊尚有兩尾烤熟了的大鯉魚,便也管不得許多,走過去拿起一條來便吃。

寒江雪吃了數口魚,隻覺得這大鯉魚味道鮮美異常,便拿下背著的包袱,把那壇子從武元甲軍中大營偷來的千年參王酒打開,頓時酒香撲鼻,寒江雪便欲狂飲起來。

突然,身後一人道:“且慢”。

寒江雪回頭,卻是那黃竹叟飛身到來,背後卻也背著一個包袱。

寒江雪連忙起身拱手道:“前輩到哪裏去了,卻叫晚輩好找”。

黃竹叟笑道:“看來少俠不虛此行,老夫老遠便聞著這千年參王酒的香味了。但這樣的美酒,豈能用俗器,老夫這一夜也沒閑著,到那百濟的紫玉宮裏拿了幾樣酒器來”。

黃竹叟說著,便把包袱打開,隻見裏麵放著一對碧玉祖母綠酒杯和一把鏤空雕花黃金壺。酒杯通體翠綠,透著綠光;酒壺金光閃閃,壺身上鏤空雕刻著纏枝牡丹,壺耳卻是一位躬身行禮的美人。

寒江雪大笑道:“妙極,妙極。今夜和前輩共享這能長胸懷的鴨綠江魚王,共飲這能長善根的千年參王酒,又有這金壺玉盞作酒器,更難得的是這酒壺上的美人,真可謂是酒色財氣皆備,卻又大智視之等閑,人生如此,不亦快哉,不亦快哉!”。

黃竹叟也笑道:“更難得的是一位少年英雄,一位老朽無用,竟成忘年之交;一位百裏夜闖高句麗大軍軍營,孤膽英雄,隻為兒女情長;一位夜盜寶器,老朽糟糠,隻為一醉;這天下的王侯將相,見此莫不汗顏,頓足羨歎”。

兩人都大笑起來。寒江雪忙把酒斟滿。

黃竹叟端起酒杯便一飲而盡,心滿意足的道:“好酒,好酒,老夫記掛這壇美酒已經很長時間了,記得第一次喝到它,已經是一年前的事了,至今難忘;今日和小兄弟一起痛飲,小兄弟不僅武功卓絕,而且豪氣幹雲,脾氣也對老夫胃口,不如咱們飲完這壇美酒,便對著這鴨綠江盟誓,結為兄弟如何?”。

寒江雪連忙拱手道:“前輩乃高人,晚輩求知不得,隻是咱們年紀相差甚遠,恐怕……”。

黃竹叟道:“才誇讚你小娃娃豪氣幹雲,卻怎麼突然就羅哩羅嗦像個大姑娘似的扭扭捏捏起來”。

寒江雪大笑道:“好,咱們幹了這杯酒,便對著這鴨綠江起誓,結為異姓兄弟,管他什麼狗屁的世俗禮教”。

黃竹叟一陣大笑。寒江雪把黃竹叟的酒斟滿,兩人舉杯痛飲,都道:“美哉!快哉!”。

兩人於是麵朝鴨綠江跪下,黃竹叟道:“老夫黃竹叟,古稀之年,對著這鴨綠江起誓,願同寒江雪結為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若違此誓,便一生沒有酒喝,饑渴而死”。

黃竹叟說完一陣大笑。

寒江雪便道:“黃天在上,厚土在下,寒江雪願同黃竹叟結為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若不顧兄弟情誼,違背此誓,便人神共憤,不得善終”。

兩人便又互相對著滾滾鴨綠江磕了八個響頭。

寒江雪又轉過身來對著黃竹叟叫了聲大哥,便拜了下去。

黃竹叟連忙拉起寒江雪來,大笑道:“好兄弟,咱們一見如故,待把這壇千年人參酒喝完,哥哥便送你過江去”。

兩人相拉著手大笑。

天色將明,兩人吃完烤魚,把一壇酒喝幹,黃竹叟道:“好兄弟,且把酒器收起,隨我來”。

寒江雪把酒器收進包袱裏,便隨著黃竹叟一路沿著江岸向下遊狂奔。

大約行得十多裏路程,天色大明,一輪暖陽剛剛升起,兩人來到鴨綠江岸一處密林前,隻見此處江麵開闊,江中卻有一小小沙丘把鴨綠江分成兩半,如同插刀斷水的鋼刀一般,橫臥在那裏。沙丘上麵鷗鳥啾啾,鷺鷥翱翔,鴨綠江在流經十數丈長寬的沙丘後,又彙合在一起,滾滾向東流去。

黃竹叟笑道:“兄弟,且把包袱給我,咱們要過這鴨綠江,還得靠它,你且在此等我,我去去便回”。

寒江雪道:“大哥一路小心”。

黃竹叟提起包袱便向密林中走去。穿過密林,隻見一間小小茅屋坐落在眼前,四周卻是幾塊阡陌縱橫的田地,田埂上春樹油油,一位農夫模樣的漢子正自架著一頭大水牛在耕地,身後跟著一位婦人和一位八九歲的小孩子在播種。

黃竹叟上前去和農夫說了一番話,又把那包袱裏的金玉酒器都打開來,那農夫接過包袱,忙彎腰笑著拱手道謝,便跑了回去。

須叟,農夫便扛著一扇門板出來,肩上掛著幾股繩索,又把牛彎耽子從大水牛肩上取下,牽上大水牛,便和黃竹叟一起向著鴨綠江邊趕來。

寒江雪見黃竹叟帶著一位牽著水牛的農夫過來,那農夫肩上還扛著門板,掛著彎耽子,甚是不解,便上前去迎著道:“大哥辛苦,不知這卻是何意?”。

黃竹叟笑道:“兄弟且莫急,你就看好吧”。

隻見那農夫把門板放下,一頭的兩端用繩索拴好,又把牛彎耽子加在大水牛的前肩上,一股繩索從牛脖子下繞過,牢牢拴住,卻又把門板繩索的一頭栓在牛彎耽的兩頭,如同要用大水牛耙地一般。

農夫把拴著水牛的籠頭繩索交給黃竹叟,拱手笑笑,便轉身走了。

黃竹叟笑道:“兄弟,咱們過江去也”。

話音剛落,黃竹叟便在牛屁股上拍了一巴掌,那大水牛便拖著門板下到了江裏去。

門板浮在江麵上,恰如同一艘小船一般。黃竹叟飛身躍了上去,穩穩站住,卻一手提著大水牛的籠頭韁繩,如同駕駛馬車一般。

黃竹叟大叫道:“兄弟快上來”。

寒江雪見此,大笑道:“大哥好妙計”,說著,便也飛身縱上那門板來。

黃竹叟嬉笑著,駕著大水牛向對麵的沙丘而來。

轉瞬兩人上得沙丘,隻見驚起無數鷗鷺,兩人於是便停下來稍作休息。

黃竹叟道:“兄弟,不知你家裏還有何人?看你一身武藝,卻是師從何處?”。

寒江雪道:“大哥,兄弟已經是孤兒。至於武功,卻是死裏逃生中,無意在一座荒島上習得”。

黃竹叟大笑道:“你說自己是孤兒,哥哥倒是相信,至於這武功,我看你在那淺灘上露的那一手,卻有幾分眼熟。說你在荒島上習得,哥哥卻難相信”。

黃竹叟說著,便在那牛屁股上猛拍了一掌,那水牛受驚,便狂奔著跳進江裏,須叟便逃得沒了蹤影。

寒江雪大驚,正待問黃竹叟為何,那黃竹叟大笑道:“兄弟,你老實說,是不是他們派你來的?”。

寒江雪一時摸不著頭腦,便道:“大哥何出此言,兄弟向來獨自一人,浪跡天涯,無親無故,如今隻有蕊兒一人是兄弟的義妹,卻已經回到長安去了,兄弟此去,便是去尋她,卻不曾加入過任何組織,哪裏會受人指派”。

黃竹叟道:“這沙丘之上,一年半載也不見得有人來,你若不說實話,咱們兄弟兩隻有在這沙丘上和這群鷗鷺作伴嘍,反正老夫活到了這把年紀,也夠本了,在這沙丘之上和這些鳥作伴,倒也快活,餓了,抓幾隻鳥來生吃,渴了,有喝不完的鴨綠江水,快活似神仙哦”。

寒江雪道:“大哥想必誤會兄弟了,兄弟確實不曾受人指派”。

黃竹叟冷笑道:“你昨天在岸邊捕魚時,使的那招驟雨飛花,是誰教你的?那分明是當年叱吒江湖的中原武林世家公孫家族的武功,向來不外傳,當年卻隻有紫玉冷劍公孫如意和長安大俠石萬劍習得。兩年前江湖傳言,此二人雙雙斃命在西湖斷橋,那落英神劍劍譜也下落不明,多少武林人士聞風而動,欲得劍譜,稱霸武林。你小子既然會使這路劍法,想必劍法已經落入你的手中,你卻還說不是他派來的!”。

寒江雪拱手道:“大哥實在是誤會兄弟了,且聽兄弟解釋”。

黃竹叟冷笑一聲,怒道:“老夫倒要看看,你小子到底學得多少落英神劍劍法”。

寒江雪還想解釋,黃竹叟的拳腳已經攻到。

寒江雪大驚,便急忙飛身向後。

黃竹叟一拳落空,大怒,突然大展身行,拳腳如同排山倒海般向寒江雪攻來。

寒江雪急忙腳踏北鬥七星八卦步,左騰右閃,卻不接招。

黃竹叟道:“好小子,不給你點顏色,你還不肯出招”。

話音剛落,黃竹叟拳法突變,隻見人如飄絮,卻如鬼魅般如影隨行的纏著寒江雪,頓時寒江雪不論怎麼躲避,那黃竹叟的拳腳都隨即便到,如同被粘糖給粘住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