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耽花亭上

二人於是沿著白堤一路向梨香書院走來。走出不遠,便看見書院的幾位仆人提著燈籠一路尋了來,秦蕊和婉兒連忙上去迎著。

到得書院,仆人已經去稟告了書院院長和夫人,婉兒扶著秦蕊回到自己屋裏,連忙舀來水梳洗完畢,便過來拜見父親母親。

隻見二位高堂正自生氣,秦蕊和婉兒連忙過來請安。

秦老爺怒氣未消,訓道:“你一個大家閨秀,整日往外胡鬧,日不歸家,成何體統,若有意外,叫我和你的母親如何是好。這麼大了,不知在家孝順父母,卻叫我和你的母親為你擔憂,你的聖賢書都讀到哪裏去了?從即日起,不準再出院門一步!”

秦蕊見父親正在氣頭上,也不敢辯解。婉兒卻嘟嚕著嘴道:“小姐今日遇到一位傷者,忙著救人,所以回來晚了……”

秦老爺怒斥道:“救人?你兩還能救人?你兩不要被人救就阿彌陀佛了。原本叫你服侍小姐,你卻裹挾著她整日家往外逛,都是你教唆的,回頭卻跟你算賬”。

婉兒還想辯解,秦蕊看著她連忙搖頭示意,婉兒便知趣的閉了嘴,退到一旁站立。

秦母見狀,便走過來拉著秦蕊的手道:“我的好蕊兒,你父親愛惜你,我們兩把你養這麼大不容易,你可要知道好歹,不要再惹老爺生氣,莫讓母親再為你擔心。你若有個三長兩短,叫母親如何活”。秦母說著,便流下淚來。

蕊兒也不禁紅了眼睛,泣道:“都是做女兒的不是,讓父親和母親擔憂了”。

秦老爺長歎了口氣,道:“我秦肅無子,不惑之年才養了個女兒,卻如此淘氣與不孝”。

秦母忙安慰道:“孩子還小,不懂事,慢慢調教。老爺也要保重身體才是”。

秦老爺歎道:“罷了罷了,都回房去吧。明日福安把後院耽花亭旁邊的屋子收拾出來,小姐和婉兒搬到那裏去住,你們可要看好了,若再不經請示跑了出去,你們都有擔待”。

福安忙道了聲:“是”。

秦蕊和婉兒走到兩位高堂麵前道了個萬福,便轉身退了出去,剛到門口,秦老爺突然叫道:“等等”。

秦蕊和婉兒忙回過身來站立。

秦老爺道:“秀才呢?怎麼這麼晚了不來請安?越來越放肆,沒有規矩了”。

福安道:“我們接著小姐的時候,並沒有看見江雪少爺”。

秦蕊連忙站出來道:“路上遇著我的時候,他說要去祭拜父母和叔叔,掃掃墳墓”。

秦老爺嗯了一聲,捋捋胡須道:“還有點良心,不忘祖宗。可見當年我沒看錯,隻是這小子是頭強驢,說什麼‘君子本好色’,還拿出《毛詩》來和我理論,真是豈有此理”。

婉兒看著秦蕊,伸出舌頭做了個鬼臉,心想小姐這個謊撒的好,要不然又有一頓殃及池魚的罵。

秦母笑道:“可知老爺的眼光原本就不錯,調教有方,些許小毛病,以後改改便好,誰年輕時沒有點毛病,你年輕時比雪兒還強呢,簡直就是頭強牛”。

秦母一席話,說得大家夥都笑了。秦老爺也嘿嘿笑了幾聲,便又板起臉嗔道:“胡說,我豈能和他相比,真真豈有此理,都是你給慣壞了,還在這裏說嘴”。

秦母笑道:“好好好,都是我的不是,老爺是獅子老虎,八麵威風,我們都是咩咩叫的小綿羊”。

大夥一陣笑。秦老爺笑道:“和你說正經的呢,你也跟著他們起哄。罷了,都散了吧”。

大夥於是都依次散了出去。

秦蕊和婉兒回到閨房,竟不能睡,於是幹脆起來,走到書院後的耽花亭坐下。婉兒卻忙提著燈籠跟了過來,拿來一件貂絨披風給秦蕊披上道:“小姐,這裏涼,坐會兒就回去吧”。

秦蕊道:“沒事,我沒那麼嬌氣,你若覺得困,先回去吧,我想一個人呆會兒”。

婉兒道:“我回去弄碗粥吧,今天小姐也沒怎麼吃東西,想必餓了”。

秦蕊點點頭。婉兒於是把燈籠掛在亭子的柱子上,自己摸黑回去了,幸好路不是很遠。

秦蕊借著微弱的燈光,看著冰雪裏的紅梅,真是人比花瘦,花若人愁。心想“這紅梅為什麼要在這冰天雪地裏開放?想這姹紫嫣紅,沒有蜂蝶,開給誰來賞?誰又懂得珍惜這一縷隨風即逝的芳情和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