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水中冤魂

第十一章 水中冤魂

隻見薔薇湖中出現了一個商人打扮的水鬼,突然步履蹣跚地走出了水麵。馬家駒急忙拔出兩把長刀,張無音急忙架起雪魔鐮刀,擔心水鬼會突然發難。這水鬼戴著貂皮帽子,儀表堂堂,隻是麵色陰暗,一臉鬼氣。

馬家駒卻隱約覺得這個人有點麵熟:“你是誰?”

那水鬼問道:“你是馬家胭脂鋪的老三吧?”

馬家駒吃了一驚:“你怎麼知道?”

“你不記得我了嗎?我是以前賣貨的王四有啊!你經常到我家買貨!”水鬼離三人越來越近了。

“幹爹救命啊!幹爹救命啊!”三隻水猴子一齊嚷道。

高小冰一臉疑竇:“馬師兄,你真的認識這隻水鬼嗎?”

那水停在馬家駒麵前:“我落水三年了,弄成了這副模樣。冤有頭債有主,我不會傷你的。”

張無音瞪大了眼睛:“王四叔你已經害了李大娘的孫子,怎麼還不去轉世投胎啊?”

王四有忙道:“那孩子不是我害的,是這幾個小猴子鉤下來的。李大娘的孫子雖然不大,但是從小嬌生慣養,用針刺過祖父的眼睛,用錐子紮過李大娘的臉,身上惡業太多,命中該有此報。”

高小冰也微微點頭:“算命的說過,李大娘的孫子活不過五歲,所以一家都把他捧在手心裏,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李大娘也說過,想不到真的活不過五歲,讓她白發人送黑發人。”

張無音接著說道:“就算李大娘的孫子是活該,那馬家駒過去洗手,也差點被水猴子吃了。”

王四有答道:“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我三個幹兒餓著肚子,當然會尋找食物,就像人吃魚吃肉,你會覺得你有錯嗎?”

馬家駒沒想到會看到王四有,急忙問道:“王四叔,當年你到底是怎麼死的?白二爺說你是因為欠了太多債,投水自盡的。”

王四有怒道:“白老二,這些年我一直在等他來薔薇湖,當年我就是被他一把推進湖裏,才會成了水鬼.當年我家中老父老母,全靠我奉養。我死之後,老父老母餓死,吾妻另嫁他人,我兒子無依無靠,當街乞討,一個冬天活活凍死在路邊。這一切都是拜他所賜,這些年我一直在等他,這筆賬我一定要和他算算。”

“啊!”馬家駒大驚失色,“王四叔,當年你是被白二爺推進湖裏淹死的。他明明說你當時是自殺的。他說你當晚約他到薔薇湖邊喝酒,故意把他灌醉,然後投湖自盡了。你們生前可是最好的朋友啊!他怎麼可能蓄意殺你呢?”

王四有哼了一聲:“事實上當晚我們在薔薇湖分錢,那次我們做成了一筆大買賣,賺了二百兩銀子。我出力多,按理來說應該拿六成。他假意答應分我六成,然後擺酒慶祝。最後他趁著我到湖邊小解,一下把我推進了湖裏,害了我的命,獨吞了二百兩銀子。我死了以後,仵作也認定我是醉酒溺水而死,我死的好冤枉啊!”

張無音思索起來,問道:“王四叔,你說當時是白二推你下水的,可有什麼證據嗎?”

王四有歎道:“我隻是個賣貨的,大字不識幾個,哪裏知道什麼證據呢?讓他過來和我對質,我一定有辦法讓他承認的。如果我不跟他算清這筆賬,我也無法投胎轉世。這些年我一直想去看看我兒子王寶,但是我怕嚇著他。有時候會到他窗戶外麵看一眼。”

高小冰想起了當年王寶慘死的一幕,王寶隻有九歲,原來有祖父祖母照看,還能勉強度日。後來祖父祖母無依無靠,為了給他留下口糧,活活絕食而死。王寶太小,也不能幹活,隻能沿街乞討,吃點剩菜剩飯。

有一天晚上,王寶光著腳在酒樓門口等剩飯,卻被夥計打斷了腿。結果王寶還沒有走到家中,就被活活凍死在一個牆角裏。那一晚北風呼嘯,白雪紛飛,王寶光腳走在雪地裏,血滴了一路。

王寶幻想自己能走回家,用討來剩菜剩飯燉一鍋粥,可惜天實在太冷,他隻好到一個牆角暫避風雪,沒想到迷迷糊糊睡著了,第二天就凍死了。王寶的屍骨被好心人收了,還買了一口棺槨。王寶頭七那天,酒樓的夥計在家中被冰雪圍住,也凍死了,還被打斷了雙腿。

高小冰想到這裏:“我想起來了,是有一個孩子叫王寶,當時我娘還湊了五兩銀子來安葬他。不到十歲,身上穿著破衣裳,被活活凍死了,看著很可憐。”

馬家駒點了點頭:“這事我娘也跟我說了。沒想到我離開淩州的這幾年,竟然發生了這麼多事。四叔,酒樓的夥計是你殺的吧?”

王四有點點頭:“他是該死,他就是我殺的。他打斷了我兒子的一條腿,我便打斷他兩條腿。他讓我兒子被活活凍死,我便叫他被活活凍死。如果不是白老二,我爹娘也不會餓死,我兒子也不會被凍死,我一定要找他報仇啊!”

張無音漸漸放下了雪魔鐮刀:“王四叔,你不記得我了嗎?我是張家的張無音啊!名字叫無音,其實話最多。”

王四有大驚不已:“啊!無音你都長這麼大了啊!當年你還沒這麼雄壯啊!一晃也好幾年了吧!你小時候最喜歡買我家的書。”

張無音嗯了一聲:“四叔,我要知道水鬼就是你,我也不用拿家夥了。四叔,你已經死了,活人世界的事就不要過問了。你還有什麼未完成的心願嗎?我和家駒都會替你完成的。”

王四有指著三隻水猴子:“無音,這三隻水猴子都是死去小孩的怨氣所化。大猴子出生的時候臉上長著大塊的黑毛,他父母以為是妖邪,便偷偷把他投進了薔薇湖中。二猴子出生的時候是滑唇,他父母不願生養,也趁夜把他扔進了湖裏,三猴子出生的時候就是公母人,也被投進了湖中淹死。我在這湖底沒有親人,便認他們三個做了幹兒。”

張無音長歎一聲:“這三孩子也怪可憐的,我就繞他們一命吧!四叔,我知道你不會隨便害人,但是也不能縱容這三個孩子吃人吧?”

王四有向張無音施禮:“無音啊!你隻要給他們各自抄寫一部《金剛經》,就能超度他們升天。我有個不情之請,你們能幫我把白二帶過來嗎?”

馬家駒有些遲疑:“四叔,我可以帶白二過來,但是你不能再傷他性命了,他會得到應有的製裁的。”

張無音望向馬家駒:“走吧!家駒,我們去一趟白家吧!王四叔是個遠近聞名的好人,沒想到卻會被白二害死,我們應該幫他。”

高小冰也嗯了一聲:“竟然他是被害死的,我們就幫幫他吧!”

張無音轉念問道:“四叔,你竟然已經是鬼了,為什麼不自己去把白二弄死啊?”

王四有歎道:“子時的時候,我才能出水。白天陽氣太盛,我不能見光。白二在家中布置了不少陰陽鏡,門口還有門神坐鎮,我法力不夠,衝不進去。”

馬家駒望向張無音:“無音,我們是人不是鬼,門神對我麼來說,應該沒有用吧?”

張無音點了點頭:“家駒,你放心,實在不行你用遏雲腿法把門神踹死吧!走吧!我們到白二家走一趟。《金剛經》我們一人抄一部吧!”

“啊!能不能讓書院的孩子抄啊!”馬家駒聽了寒毛直豎。

張無音歎了口氣:“家駒,讓你抄你就抄吧!救鬼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啊!”

淩州城,東大街,白府。

白二爺原來隻是一個普通的賣貨郎,走街串巷買貨,最近幾年生意卻做得越來越大,買了三座大宅子,娶了九個小妾。原來淩州人都叫他白二,現在都叫他白二爺。這一晚,白二爺在小四小五那裏過夜。

小四小五是一對雙胞胎姐妹,長相嬌美,兩個人簡直一模一樣,甚得白二歡心。白二聽她們談到水鬼的事,自己講了一個有關水鬼的故事。

許某人,家住在淄川城北郊,以打漁為生。每天夜晚,他都要帶酒到河邊一邊飲酒一邊捕魚。他喝酒時常常把酒灑在地上,禱告說:“河裏溺死鬼請喝酒。”他這樣做已經成習慣了。別人捕魚一無所獲,而隻有他總是捕到滿筐的魚蝦。

有一天晚上,他像往常一樣一個人在河邊喝酒。不知什麼時候來了個少年,在他身邊來來回回地走。許某一向樂於助人,看見少年便邀請少年過來喝酒,少年挺爽快地與他共飲起來。這個晚上沒捕到一條魚,許某感到很失望。少年站起來說:“請讓我到河的下遊為你趕魚去。”

說完,少年便飄然而去。沒過多久,少年回來了,說:“大批的魚來了。”許某果真聽見了魚的唧唧呷呷的聲音,連忙把網拉起來,一下子捕到了好幾條一尺多長的大魚。他高興極了,對少年表示感謝。

少年要走時,他要送魚給少年,少年不要,說:“多次喝你的酒,這點小事哪裏算得了什麼。你如果不嫌棄,我以後還要為你幫忙。”許某說:“我才與你飲一次酒,怎麼說已喝了多次呢?你肯永遠這樣關照我,可我沒法報答你的盛情。”許某問他叫什麼,少年回答說:“姓王,見麵時你就叫我王六郎好了。”兩人就這樣告別了。

第二天,許某賣掉魚,多打了些酒。晚上到河邊時,那少年已經先到,兩人便高興地飲起酒來。喝了幾杯後,少年就替許某下河趕魚。就這樣過了半年。

有一天,少年忽然告訴許某說:“自從我們相識以來,彼此情誼勝過同胞骨肉,遺憾的是分別的時間快到了。”聽他的話說得很淒慘,許某吃驚地問他這是為什麼。他幾次想說而又不肯說,最後說:“我們兩人感情很好,說出來你不會害怕吧?臨別前,不妨直說了吧。我是鬼,因為平時喜歡喝酒,喝醉了淹死在這河中,當鬼已好幾年了。以前你捕的魚比別人多,都是我在暗中幫助你,以此感謝你用酒祭奠我。明天我罪孽已滿,將有人當我的替身,我將到別的地方投胎為人。我們相聚隻有今夜了,所以不能不感到悲傷。”

許某聽說後開始有些害怕,但畢竟兩人曾長期親密無間,也就不再害怕,隻是為他這位鬼友感到悲傷。於是斟滿一杯酒遞給少年說:“六郎,請滿飲這杯酒,不要過分傷心。你我相識又馬上要分手,雖然令人難過,但你的罪孽滿了,劫難過了,這應是值得慶賀的事情,你我應該高興才是。”於是和王六郎開懷大飲。在交談中,許某順便問王六郎:“你的替身是誰?”王六郎回答說:“你明天可以在河岸上看一下,中午,有個女子過河時將被淹死,那人就是我的替身。”

快到天亮了,村裏公雞報曉時,兩人流著眼淚告別了。第二天,許某站在河邊驗證這件怪事。到中午果真有個婦女抱著嬰兒過河,一到河中間便落水,嬰兒被丟在岸上,伸手蹬腳地啼哭著。婦人在水裏掙紮,時沉時浮,後來,她渾身水淋淋地爬到岸上,坐在地上稍微喘息了一下,抱起嬰兒徑直朝前走了。當婦女落水時,許某很不忍心,想下河救她;但轉念一想這是王六郎的替身,救了她,王六郎就無法投生,所以最終還是沒有去救。當婦女自己從水裏爬上岸後,許某便懷疑王六郎的話不真實。到了夜間,許某又到老地方捕魚。少年又來了,對許某說:“今天我們又相聚了,從此以後再也不會分別了。”許某問他是什麼原因。他說:“那位婦女本可以替代我,但是我可憐她懷抱中的嬰兒。不忍為我一人,而害了兩條性命。所以我放過了她。以後我不知道何年何月才有替身,這也許是你我的緣分還沒完吧?”許某感歎地說:“你這樣的善心,足可以感動天帝。”

從此他們又像過去那樣每夜相聚飲酒。幾天後,王六郎又來告別。許某懷疑他又有了替身。王六郎說:“不是的。上次我的惻隱之心,果真被天帝知道了。現在我被授為招遠縣鄔鎮的土地神,明天就要到任。你如不忘記舊日的情誼,可以去探望我,不要害怕路遠難行。”許某祝賀他說:“你被封為神,這是大快人心的事。隻是人神相隔,即使我不怕道路艱險去找你,可我將怎麼與你會麵呢?”六郎說:“你隻管前去,不要過多考慮。”

臨走時他再三叮囑許某一定要去。許某回到家裏,即刻就想準備行李去招遠縣。他的妻子笑著說:“你此去有幾百裏路遠,即便找到了地方,恐怕泥巴做的土地神也無法和你說話。”許某不聽,終於步行到了招遠。向當地人打聽,果然有個鄔鎮。

到了鄔鎮,他住在旅店中。問土地廟在哪裏。店主驚異地問:“客人莫非姓許?”許某回答說是的。店主人又問:“你莫非家住在淄川?”許某感到很奇怪,反問道:“是的,你是怎麼知道的?”店主不回答他的話,趕緊出去了。不一會兒,許多男人抱著孩子來了,女人們則在外麵偷看。紛紛前來的人在門外圍成了一道牆,許某非常驚訝。眾人就對他說:“幾天前,我們夢見土地神說:‘我淄川的老友許某最近要來。你們可以幫助他一點路費。我們聽後在這裏恭候你已好幾天了。’

許某也感到奇怪,於是前去土地廟祭祀王六郎,說:“自從與你分別後,每天都夢到你。這次我應約遠道而來,又承蒙你在夢中告訴眾人,我由衷地感謝你。慚愧的是我沒有貴重的東西送給你,隻有薄酒一杯,你如不嫌棄,就像昔日在河邊那樣把它幹了。”禱告完後,許某又燒紙錢。突然,從神座刮起一股旋風,過了好長時間才平息下來。

晚上,許某夢見王六郎來了,衣冠鮮明,和以往大不一樣。他感謝許某說:“多謝你遠道前來探訪我。我高興得眼淚直流。隻是我現任小小的土地神,雖與你近在咫尺,但不便與你會麵,我心中非常遺憾。這裏老百姓送你一些薄禮,聊以報答你昔日對我的友情。你回去時,我會再來送你的。”

住了幾天,許某要回家,眾人殷勤誠懇地挽留他,早晚都有人宴請他,有時一天有好幾個人請他。許某堅決辭謝要回家。於是眾人拿著禮單和包袱,爭著送東西給他,不到一天,贈送的東西裝滿了他的行李袋。

老人與小孩夾道送行,一直把他送出村子。許某快出村子的時候,突然刮起一股羊角風,這股風護送他行了十幾裏路。許某再次拜告說:“王六郎請保重!不勞你遠送了。你心地仁慈,必能造福一方,不需要我這個老朋友多說了。”羊角風盤旋很久才散去。全村人也嗟歎著回去了。許某回家後,家裏比以前稍稍富裕些,於是就不再捕魚了。後來,他向招遠人問土地神的情況,都說土地神有求必應,很靈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