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坐忘終忘(二十八)

回到房間平複了下心情,雖然被阿依汗那些所謂的感悟給氣到了,但沐天青心頭還是放下了不少,畢竟從這些文章可以看出來,阿依汗確實是認真的讀書了,隻不過她以為寫感悟就是將自己對這個的字麵理解寫出來就是了。

“罷了,明天去坐忘峰再說吧。”

坐忘峰,離思過崖並不是很遠,沒有人知道這座山峰為什麼起了這麼一個名字,畢竟論景色,這座小山峰看起來和別的似乎沒什麼區別,以至於湮滅於華山群峰之中。

“這就是坐忘峰?”氣喘籲籲的爬上峰頂,阿依汗看著沐天青問道,這次來的隻有他們兩個人。

“是的,這就是坐忘峰。”看著腳下翻騰的雲山霧海,再看看天邊那輪剛剛冒頭的紅日,沐天青淡淡的道。

原地打坐,沐天青雙手自然的放在膝上:“阿依汗,像我這樣,不用閉眼,就在這坐忘峰上,看一次日出吧。”

學著沐天青的樣子坐下,阿依汗迷惑的眨了眨大眼睛,湛藍的眼珠中似乎有一汪碧水流過,但沐天青卻隻是看著遠方那輪漸漸上升的紅日。見沐天青沒有看自己,阿依汗也放下自己的心神,開始欣賞日出。

雲海在紅日的照耀下似乎翻起了陣陣漣漪,如同調皮的孩子一般,紅日一點點的冒頭,似乎在窺視著這個世界,隻要一個不對,就立即躲到雲海下麵去。而雲海就如同溫柔的母親愛撫一般,安慰著紅日那顆似乎有點不安的心靈,鼓勵他一步步往上走,去自己看看這大千世界。

也許是不好意思的膽小,驀地,紅日突然跳出了雲海,金色的光芒瞬間將雲海也都印成了金色。一圈圈耀眼的金芒似乎讓雲海燃燒了起來,也似乎在宣告他,太陽,才是這片天空的主宰。

“這……”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切,阿依汗不知道改如何去形容,日出見得多了,但如此壯闊的景象卻是第一次見。

“在天地間,我們是很渺小的。”沐天青站起來,走到一旁的懸崖邊坐下,“阿依汗,你過來看看。”

疑惑的站起身走過來,阿依汗低頭一看,隻見下麵白茫茫的一片雲山霧海,再迷茫的看看周圍,華山群峰都在雲山霧海間若隱若現,這種景象真的是生平所僅見。

“我讀過不少書,有不少書中所言,雲上有仙宮,宮中有仙人,仙人自會騰雲駕霧。”沐天青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阿依汗,你看看這四周,我們是不是成為仙人了?”

迷茫的睜著大眼睛,阿依汗還是不懂沐天青這麼說話的意思。

“阿依汗,知道我為什麼要帶你來坐忘峰?”沐天青似乎無意的問道。

“為了讓我忘情。”阿依汗低聲答道,但很快就激動起來,“天青,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情這個字,就像你對我師兄說的,寫起來容易,但要抹去卻很難。我也知道,如果我還愛著你,我遲早有一天又會陷入走火入魔的危險,但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看著淚水漸漸的從阿依汗的臉頰流下,沐天青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看著遠處的雲山霧海道:“我知道,所以我壓根就沒指望你能忘情,我聽說過一個傳說,人一旦喝了忘情水就回忘情,但是,這個傳說後還有一句話,喝了忘情水後一旦動情,那會比以前更加的熾烈。”

“坐忘、坐忘,世人能達到坐忘者雖多,但真正能體會其中三昧的卻少之又少。每次來到這坐忘峰,我都會想一件事,莊子這些先賢他們在坐忘時心中想的究竟是什麼,每次都有不同的感悟,每次都有不同的收獲。阿依汗,知道嗎,天地之間,人何其的渺小,甚至可以說,我們都隻是滄海一粟。”

“我不懂這些大道理,我隻知道,讓我忘情真的做不到。”阿依汗淚流滿麵的道。

“我知道,我隻想告訴你,我們各自的身上都背著各自的責任。所謂稱心如意實際上是人生之不如意十之八九,尤其是在這個武林,從來都是身不由己。我在進入純陽時,隻想做一個快快樂樂的小道士,但當我成為年輕一代的大師兄後,我就知道我做不了那個快樂的小道士了,因為我還要照顧師弟師妹們。

到後來我成為了清虛門下後,我就知道我不僅要照顧好師弟師妹,做好他們的表率,我還背上了清虛一脈的仇恨。阿依汗,江湖就是這樣,身不由己。”

“那天青,你還想做你那個快樂的道士嗎?”止住了淚水,阿依汗不由自主的問道。

“想,我從來都沒忘記過我要做一個快樂的道士,看到欺負幼小的就揍過去,給人祈福,幫助他人。”

“那麼弘揚正氣呢?”阿依汗問道。

“那個太累。”沐天青隨口答道,“與其將弘揚正氣整天掛在嘴上,不如自己做一個正氣的人吧,如果連自己心中都無浩然正氣,又何談去弘揚正氣。那我還不如自己心中有正氣,然後將這正氣教導給我師弟師妹,再結交幾個義氣相投的朋友就行了。與其誇誇其談,不如真正的去做。”

“還是不太懂?”

“不需要懂。”站起身拔出長劍,沐天青將劍插在了坐忘峰的最高處,“阿依汗,我說這麼多就是為了告訴你一件事,記住你身上的責任,你是明教的聖女,你的一言一行都影響著下麵的明教弟子。我知道,要你忘情做不到,但其實我也告訴你一件事,其實我也挺喜歡你的。不過你不要那副表情,我所說的喜歡可不是男女那種的喜歡,我和庫倫一樣,都是將你當妹妹來看的。阿依汗,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們結成異姓兄妹如何?”

“兄妹?”阿依汗道。

“是的,兄妹。”沐天青點點頭,“與其讓你壓住這份情感,不如讓你知道你有一個純陽的大哥哥,或許隔得有點遠,但他也一直在關心著你。就將這份愛慕之情,化為兄妹間的孺慕之情吧。”

“這樣,也好。”阿依汗吐出一口氣,她知道她和沐天青也不可能,這是最好的處理方式了。

“三清在上(明尊在上)”

“我沐天青(我阿依汗)自今日起結為異姓兄妹……”

雲海在慢慢的翻騰,很快就將坐忘峰徹底的籠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