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月上梢頭羞見人
最終，李林還是以佛祖麵壁一般的極大毅力逃出了綠珠的“魔掌”，然後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跳下了馬車，逃之夭夭。
沒有綠珠的帶路，李林找了幾家芳華樓，最後才確定秋小婉的住處。
當李林見到秋小婉的時候，秋小婉正靠在門邊衝她淺笑。
那一刻，李林心中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頓時都沒了，隻剩下心疼和憐惜。
在丐幫那段時間，秋小婉好不容易養出來的嬰兒肥，又變成了初見時候那般清瘦，隻不過打扮的比那時候要整潔，穿著也更講究一些。
李林知道，在芳華樓，秋小婉不可能有衣食住行方麵的問題，那麼唯一的問題，便隻能是身體和精神上的壓力——她要學習的東西太多了，又打理著三家店，又豈會輕鬆？
當然，還有一些李林所不知道的原因。
比如不要落下李林的腳步太遠，起碼，不要比其他女人落後太多，曹若雲、紫鸞、綠珠···。
比如她要前往西夏的決定；
比如前段時間，他從一個專門在大宋和西夏之間做生意的商人手中看到了一幅印著“邦泥定國相”章的字畫；
比如偷偷的打聽到“邦泥定國”是血統純正的西夏人對西夏國的自稱。
秋小婉心中的事情太多了，而“邦泥定國”四個字則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那時候起，秋小婉便很想說話，但是，除了秋小雙和李林之外，她卻沒有可以敞開心扉，暢所欲言的人。但是有些事，她不想讓秋小婉直到。
直到她聽說李林要回來了！
這一天，秋小婉跟李林說了很多話，甚至比他們認識以來所有的話都要多。
從她小時候開始，一直到遇見李林之後，所有的事情都說了一遍，事無巨細。
秋小婉小時候生長於富貴之家，母親是一個溫和的女人，父親···秋小婉不知道父親是做什麼的，直到全家被滅他也不知道父親是做什麼的。秋家被仇家滅門的事秋小婉說的很仔細，老管家把她們姐妹藏進柴房，然後拿著柴刀衝了出去，便被弩箭穿透了胸膛。
透過門縫，秋小婉看到了家裏的下人們倒在血泊之中，她的耳中全是哭聲、喊聲、叫聲、罵聲，她的眼中全是刀光、劍影、鮮血、烈火···所有人都跪在院子裏麵，仇家們在問些什麼，威脅著，然後揮刀斬下下人們的頭顱。
直到最後，父親母親也被殺死，死不瞑目的眼睛，充滿笑意的看著秋小婉。
那時候，秋小婉隻能緊緊的抱住妹妹，不讓她看到門外麵發生的一切。
後來，她帶著秋小雙逃了出來，遇到過寧願自己餓肚子，然後把僅剩的半個饅頭給她們吃的好人，也遇到過垂涎她們美色，甚至想要吃她們的惡人，但是秋小婉的內心並沒有太多的怨憤。
直到現在，她依然記得那些好人，感激那些好人！
至於那些惡人，早已經化作了黑夜中的一道黑影，與黑暗融為了一體，模糊不清。
在沒有遇到李林之前，秋小婉隻想著好好將妹妹也養大成人。
遇見李林之後，秋小婉卻想了很多——甚至是從未想過的報仇。
秋小婉改變了很多，但是正因為有所改變，所以才真實，人如果沒有改變，那和鹹魚有什麼區別？
鹹魚是死的不能再死的魚，連爛都爛不了。
秋小婉說，隻有那個時候，她才感覺到自己是活著的！
李林明白秋小婉的感受，也知道秋小婉是什麼意思，這是在敞開心扉，或者說，是在離別前的表白。
所以，李林愈發的心疼，愈發的矛盾，愈發的掙紮，以至於讓她留下來的話，幾次三番的卡在了喉嚨裏麵，最終還是沒能夠說出來。
他不知道究竟要不要勸說秋小婉了。
李林相信，隻要自己開口，秋小婉一定會留下來。
但是，這個姑娘的一生，似乎從來沒有自己做過主。
小時候父母做主，隨後仇人做主，再後好人做主，惡人做主，甚至讓她跟沈紅衣學習還是自己替她做主，現在，秋小婉好不容易自己做一次主，李林真的不忍左右她的決定。
哪怕，這是為了她好！
直到李林離開的時候，李林徹底的把勸說秋小婉的話埋進了心裏。
秋小婉送他出門，臨走前，秋小婉忽然說道：“謝謝你沒有勸我留下！”
李林笑了笑，道：“我不是聖人，沒有權利說出教化之言。我隻知道，如果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我會永遠站在你身後支持你；如果你需要幫助，我會毫不猶豫的把手伸給你；如果你累了，我會第一時間把肩膀遞給你！”
李林發誓，自己絕對沒有泡妞的心思，說的每一句話都是肺腑之言。
但是，這些話說出去之後，秋小婉的淚水便奪眶而出，哭的稀裏嘩啦。
到了這個時候，李林若再不知道自己打了一手好牌的話，那就太遲鈍了。
正想上前抱住秋小婉的時候，秋小雙不知道從哪冒了出來，然後，姐妹兩人抱在一起，嚎啕大哭。
李林的手僵在半空，心中懊悔不已，一手好牌，竟然被自己打成這模樣，李林真是欲哭無淚了。
這個時候，總不能過去把人家姐妹兩都抱進懷裏吧？
即便李林有這個心思，那也沒這個膽子。
好在，秋小婉並沒有哭多久，抬頭看到李林僵硬的手勢，尷尬的表情，不由的破涕而笑，輕聲道：“官人，我在東京興慶府等你！”
說話間，一抹羞赧浮現在秋小婉的俏臉上。
秋小雙吃驚的看著秋小婉，然後又看向了李林，最後，張大了嘴巴，眼神在兩人之間，停都停不下來——
“官人，我沒聽錯吧？”
李林也張大了嘴巴，吃驚的看著秋小婉。
幸福來得太突然，讓李林措手不及，以至於都沒聽清楚秋小婉喊的到底是不是官人。
“那個···你能不能再喊一聲？”
秋小婉白了李林一眼，拉著秋小雙跑回了芳華樓。
李林都不知道怎麼回去的，反正傍晚就離開了芳華樓，回到東山集團總部的時候，已經是月上梢頭了。
從曹若雲到綠珠再到秋小婉，李林感覺，這些姑娘的轉變很不真實。
下意識的，李林一巴掌扇在自己臉上。
“啪”的一聲脆響，疼的李林齜牙咧嘴。
“是真的？”
李林摸了摸發疼的臉蛋，自言自語道：“難不成最近命犯桃花——嘿嘿——”
想到這，李林便沒忍住，猥瑣的笑了起來。
抬頭望去，一縷浮雲飄來，遮住了那月。
便在此時，一個聲音忽然想起，道：“月上梢頭羞見人，你卻還在沒羞沒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