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白安民之死
這個念頭隻是刹那間的恍惚,實際上,白安民還是清醒的,所以,他很快便從那種沒用的臆想之中醒悟過來。
這個世界上沒有如果,如果有如果,那便沒有那麼多後悔的事情發生了。
而便在這時,三道黑影朝他撲了過來,白安民下意識的揮刀朝一道黑影砍了過去,然而,刀刃並沒有斬中什麼東西,反而是自己的手腕上傳來了一陣劇痛,手上一軟,便再也握不住手中的長刀。
就在白安民愣神之際,另外兩道人影一左一右把白安民撲倒,然後死死的壓在了地上。
那是兩個金兵!
兩個金兵手上的力量很大,白安民本就是強弩之末,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
“我竟然被俘虜了?”
白安明心中有些惶恐。
對於軍人而言,即便是戰死,也比俘虜的下場更加好,戰死沙場還能留下一個美名,但是成為敵軍的俘虜則隻有生不如死。
“不行,便是死也不能做俘虜,絕不!”
白安民喉嚨裏麵發出低沉的嘶吼聲,身體奮力掙紮、挪動,卻根本沒有辦法掙脫開來,隻是在掙紮的時候,白安民扭曲著脖頸,然後看到了身後遍地的宋軍屍體。
所有人都倒在了血泊之中,跟隨他突圍的千餘人,竟然沒有一個還站著的,站著的都是金軍,實際上,大戰已經結束,金軍在打掃戰場!
提著長刀的金軍在滿地屍體的戰場上巡視,不時的揮刀斬下,或者彎腰抱起還未斷氣的宋軍,然後把他們的脖子割斷,連眼睛都不眨一下,毫不留情。
“死了···都死了···”
白安民不再反抗,任由兩個金兵把他的雙手扭在背後,把他的臉頰按在被血水泡開的泥裏,而白安民,則是死死的昂著頭,看向身後那早已沒有生望的戰場!
“放開他罷!”
一雙幹淨的羊皮靴忽然出現在白安民的眼前,銀白色的盔甲擋住了他的視線,耀眼的白光,讓白安民眼睛難受的眯了起來。
兩個按住他的金兵鬆開了手,白安民艱難的從血泥地裏翻過身來,便看到一個滿臉陰鶩的金將,正居高臨下的看著自己。
白安民無力的看了那金將一眼,然後頹然的躺在地上,大口的喘著粗氣。
他的確很累,但實際上,白安民的內心並沒有他所表現的這般狼狽,相反,白安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清醒過,他很清楚,成為俘虜之後他會是一個什麼樣的下場
所以,他現在想著的不是怎麼活命,而是該用什麼樣的方法讓自己死個痛快!
“我叫孔彥舟,乃是大金國中路軍先鋒主將!”
孔彥舟蹲在白安明麵前,陰鶩的臉上難得的露出了一絲笑意,道:“我想跟你做個交易,你告訴我想知道的,我讓你死個痛快!”
白安民微微一愣,沒想到他剛想死個痛快,人家就真答應讓他死個痛快。
看著孔彥舟仿若洞察一切的眼睛,白安民心中一凜,知道事情真不是湊巧,而是眼前這個金將看穿了自己的心思——活著說,他懂得宋軍的心思,除了那些沒卵的文官願意苟且偷生,便是一個小兵也不會願意成為金軍的俘虜,更何況白安民還是一個統領。
白安民笑的很開心,道:“剛想睡覺,你就給我送來了枕頭,我能拒絕麼?”
“你最好不要拒絕,因為我的問題對你來說很容易,也算不得什麼秘密,但是我的條件,卻是你夢寐以求的。”
孔彥舟也笑了起來,跟聰明人打交道很省心,不用拐彎抹角,隻要不涉及對方的底線,然後又能開出讓對方無法拒絕的條件,這個交易就很好做,哪怕這個條件讓他去死,所以,孔彥舟毫無遮掩的說道:“畢竟,你的袍澤都死了,你活著那也是一種煎熬!”
白安民沒有反駁,沉吟了片刻後,白安民緩緩的閉上了眼睛,道:“你想問什麼?”
“你們是不是襲擊了新安鎮的馬場?”
白安民眼皮子跳了跳,沒有睜開眼睛,淡淡的說道:“襲擊新安鎮馬場的是孤騎軍,領兵統領叫李林,他和我們都是出自河朔大營,但是他們比較特殊,屬於聽封不聽調的那類軍種!”
“孤騎軍?聽封不聽調?”孔彥舟眉頭微皺,感覺這樣的形容似乎有些陌生,但是卻似乎在哪裏聽說過一般,想了片刻,孔彥舟沒有想起自己究竟在哪裏聽過,反而讓他有些腦袋發漲,他太久沒有好好休息了,至少有七八天了。
孔彥舟搖了搖頭,腦子裏麵稍微輕快了一些,便繼續問道:“這孤騎軍是騎兵?”
“可以說是騎兵,但是卻不止是騎兵!”
白安民睜開眼睛看著孔彥舟,道:“根據李林的說法是特殊作戰軍種!”
孔彥舟剛剛舒展開來的眉頭再一次皺了起來,白安民見狀,沒等孔彥舟發問便解釋道:“孤騎軍可以是騎兵,可以是步兵,可以輕甲,可以重甲,他們可以適應任何軍種的作戰方式,同樣也適合任何地形的作戰,他們都是千裏挑一的尖子軍人,整個河朔大營三十萬大軍,李林隻挑選出了五千人創建孤騎軍!”
孔彥舟眼角一跳,立刻便明白了為何自己會對孤騎軍感覺到陌生卻又熟悉了——因為孤騎軍有些類似於黑甲軍,但是,如果孤騎軍真的如白安民所言的那樣,那麼黑甲軍肯定做不成孤騎軍那樣的事。
孔彥舟忽然很想聽聽馳古的見解,轉身詢問身邊的親衛兵,道:“黑甲軍有消息了麼?”
一邊的親衛兵搖頭道:“沒有消息!”
孔彥舟心中微微一沉,回頭問白安明,道:“孤騎軍的裝備如何,有多少人?”
“孤騎軍的裝備是整個河朔大營最齊全的一支部隊,刀槍刺弩,不管是遠戰還是近戰都十分厲害!”
孔彥舟急聲道:“隻有這些輕武器?”
白安民立刻明白了孔彥舟話裏之外的意思,似乎在安慰孔彥舟道:“他們沒有重型的攻城器械,現在的孤騎軍,嚴格意義來說應該是屬於輕騎兵,因為他們從新安馬場得到了足夠多的戰馬!”
到了這個時候,白安民都還不忘了給孔彥舟撒上一把鹽,不過,聽白安民這樣說,孔彥舟心中反倒是輕鬆了一些。
黑甲軍乃是重甲騎兵,夜間襲城不能騎馬,但是以黑甲軍的能力,身上的重甲絕對不會脫下。
沒有戰馬,那便是重甲步兵。
孔彥舟很清楚重甲步兵的恐怖,孤騎軍無法動用大型的攻城器械,那些刀槍刺弩對黑甲軍的傷害並不大!
至於輕騎兵——孔彥舟心中輕哼一聲,暗道:“那就是給重甲步兵這台絞肉機送上新鮮的肉,五百重甲步兵,最易硬憾十倍於己的強攻!”
想到這,孔彥舟忽然問道:“孤騎軍有多少人?”
白安民不知道孔彥舟心中所想,繼續道:“孤騎軍的總人數有五千多人,不過因為是組建的新軍,所以還是處於訓練階段,李林隻帶了三百人渡河!”
孔彥舟冷笑一聲,道:“我以為我們達成了共識,沒想到倒是本將軍一廂情願了!”
白安民一愣,不明所以,隨即怒道:“怎麼,你想出爾反爾麼?”
“究竟是我出爾反爾還是你出爾反爾?”
孔彥舟麵色一獰,怒聲道:“你說孤騎軍隻有三百人,就能把我新安鎮四千守軍屠戮一空?三百人就能把新安馬場兩萬多匹戰馬一鍋端了,你當我是三歲小兒麼?”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你是不是想說,就算是四千頭豬,三百人也很難把他們都殺了?”白安民哈哈大笑起來,道:“你以為我會這麼蠢,在這種事情上欺騙你麼?”
孔彥舟狠狠的盯著白安民,雙目似要冒火了一般。
白安民怡然不懼,看著孔彥舟冷笑道:“你們金國的軍隊自然不會是豬,別說是你,便是我,在知道這個消息之後也不相信,但是事實就是事實,與你我相信或者不相信毫無關係!”
白安民並沒有說謊,他隻是選擇性的隱瞞了事實。
偷襲新安鎮的孤騎軍的確隻有三百人,但是自那之後,孤騎軍所部五千餘人全部渡河,這件事他是知道的,但是他卻沒有說。
身為領兵之將,白安民很清楚,任何一個細小的疏忽都有可能造成無法挽回的結局,正如他自己。
而孔彥舟,在這件事上多少也要吃點虧。
正所謂,兵敗如山倒,有時候,吃一點點虧便意味著無法挽回的敗局。
孔彥舟深深的看了白安民一眼,站起身來,對身邊的親衛道:“押下去!”
白安民猛地睜開眼睛,恨恨的看著孔彥舟,寒聲道:“金狗果然全無信譽可言!”
孔彥舟冷哼一聲,道:“你放心,隻要我確認了你所說的,自然會給你一個痛快!”
白安民冷笑一聲,不再說話,似乎認命了一般,頹然的閉上眼睛。
下一刻,手腳無力的白安民忽然暴起,右臂如靈蛇一般掙脫了那金兵的束縛,倏地掐住了那金兵的脖子,五指用力,便聽見哢嚓一聲脆響,那金兵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脖子一歪,身子便軟了下去。
沒等身邊的金軍反應過來,白安民右手已經抓向了箍住他左臂金軍腰間的佩刀。
鏘的一聲,長刀出鞘,寒光一閃,左手邊那金軍的手臂齊肩而斷,而白安民手中的長刀順勢一回轉,一刀斬向了孔彥舟!
孔彥舟麵無表情的看著白安民揮刀斬來,就像是看一個死人一般。
實際上,也的確如此。
“噗噗噗——”
數聲悶響幾乎同時響起,白安民身子一僵,卻再也難進分毫,幾杆長槍從他身體之中透體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