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雲家莊中事

第129章 雲家莊中事

“什麼,三爺死了?”

雲家莊內書房中,莊主雲鶴滿臉驚愕的看著來人。

來人是個刀疤臉,一條長長的刀疤從左眼角一直劃到右嘴角,顯得格外猙獰。

此人正是刀疤劉,從青龍堂口快馬趕來報信。

刀疤劉恭謹的立在雲鶴房間,聽著雲鶴的問話,刀疤劉心頭一跳,眼神略帶驚色,道:“丐幫的人數眾多,足足上千人,勢頭很猛,但是組織及其嚴密,對沿途店鋪商販秋毫無犯,隻針對我們的碼頭,一路上,把我們南岸的碼頭毀了二十多座。”

“三爺開始並沒有重視,隻讓屬下帶人去處理,但是丐幫中有一個和尚,一個道士,武功十分高強,我們的人不足他們一合之敵,往往被一巴掌扇飛,然後三五個乞丐衝了上來,亂棍齊下,我們的人很快就潰敗了。”

雲鶴安靜的聽著,表情十分平靜,即便此時刀疤劉告罪,雲鶴也沒有臉上也看不出喜怒來。

刀疤劉的內心有些忐忑,但是隻能硬著頭皮繼續說道:“丐幫的人徑直殺到了青龍堂口,屬下——屬下——!”

說到這,刀疤劉額頭上冷汗直冒,忽的跪到了地上,顫聲道:“請莊主恕罪!”

雲鶴一驚之後,很快便恢複如初,淡淡的說道:“你繼續說!”

刀疤劉抬眼看了雲鶴一眼,便立刻又垂下了腦袋,心中的不安愈發的強烈,他總覺得洛陽漕運實際上的當家人陰沉的有些怕人。

但是富貴險中求,連雲老三那種人都能負責青龍堂口,他刀疤劉為何又做不得,不過是缺少一個機會罷了!

“關鍵便在此一搏!”

刀疤劉咽了一口唾沫,顫聲道:“丐幫的人實在太凶殘,好些兄弟被打的生死不知,屬下害怕,想偷偷逃跑。但是正堂被那些乞丐圍得水泄不通,屬下腦子一熱跑進了後堂,想跟隨三爺走後門逃走,卻沒想到被那少年道士盯住了。”

“當初三爺正躺在榻上,順手抓起一個瓷枕朝屬下砸了過來,被屬下閃開,但是卻被身後那道士接在手中,三爺起身要跑,剛轉身,那少年道士便把瓷枕砸在了三爺的後腦勺上。”

刀疤劉把整個過程描述的十分詳細,絲絲入扣。

實際上,他說的內容,除了雲老三被殺那一段,其餘的都是真的,隻是修改了極少一部分,把自己摘出去。

刀疤劉把整個過程說完之後,雲鶴忽然問道:“都說完了麼?”

刀疤劉一愣,點了點頭,顫聲道:“整個過程就是這樣,屬下說的句句屬實,請莊主明鑒!”。

雲鶴盯著刀疤劉,淡淡的說道:“你知道你錯在什麼地方麼?”

刀疤劉一怔,有些茫然。

並非演戲,他真的很茫然,不知道哪裏出了問題,或者說雲鶴隻是在詐他!

“你為什麼要把雲三爺的死說的這麼詳細呢?”

“啊——”

“我在乎青龍堂口的損失,也在乎碼頭被破壞的程度,甚至我還在乎那勞什子丐幫是什麼時候出現的,但是我偏偏不會在乎雲三爺的死。”

雲鶴的聲音冷冽起來,寒聲道:“但是你偏偏把雲三爺的死說的那麼詳細,反而把我想知道的一筆帶過,為什麼?”

“莊主——我——”

刀疤劉一滯,忽然覺得自己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但是,讓他惶恐不安的是,他並不知道這個錯誤在哪裏。

忽然,刀疤劉想起了堂口中的一個傳聞,雲鶴其實是對雲老三極為不滿,雲老三卻仗著老太爺的勢,偏袒二爺雲麟!

“難道就因為這樣?”

刀疤劉思索著如何挽回,雲鶴卻不給他說話的機會,道:“因為你心裏有鬼,亟待想讓我清楚的知道雲三爺的死因。”

刀疤劉腦門上的冷汗蹭蹭的冒了出來,背上的汗水已經把衣衫浸濕,

“你知道這叫什麼嗎?”

雲鶴冷笑的看著刀疤劉,寒聲喝道:“這叫欲蓋彌彰,雲三爺根本就是你殺的!”

刀疤劉猛地騰身而起,驚恐的看著雲鶴。

但是,他還是不敢相信雲鶴光憑這一點就猜到了真相,他依然認為雲鶴隻是在詐他!

“莊主——冤枉!我怎麼可能殺雲三爺,我又怎麼敢殺雲三爺!”

雲鶴話鋒一轉,忽然問道:“刀疤劉,你進青龍堂口多少年了?”

“我——”

刀疤劉實在被雲鶴問懵了,一驚一乍間,心神本就虛耗極多,此時,刀疤劉的腦子轉的實在不慢,卻依然想不明白雲鶴的用意,沒有辦法預判自己回答這個問題將對自己產生何等影響。

刀疤劉也知道,這就是雲鶴的可怕之處,往往能從不著邊際的問話之中,抽絲剝繭的找出問題的關鍵。

但是,他沒有辦法。

“九年零八個月了,莊主!”

“是啊,才九年零八個月,我算你十年!”

雲鶴淡淡的說道:“可是你知道雲三爺跟雲家多少年了麼?五十年了,我且不說五十年的時間,隻說近十年,裏青龍堂口肅清漕運水盜十餘次,你有沒有見過雲三爺親自動手過一次?”

刀疤劉一愣,還是不理解。

雲鶴輕歎一聲,道:“老太爺這批老兄弟中,就屬雲三爺最謹慎,所以他命最長,他又怎麼可能等到丐幫都攻進了堂口都還沒逃跑呢?”

刀疤劉腦子轟然一聲,隻覺得頭皮一炸:“是啊,那老狗怎麼可能等到丐幫殺進堂口?當日,如果自己不殺他,而是帶人出去抵抗,那老狗肯定已經跑的影都不見了!”

刀疤劉嘴中發苦,知道自己還是太性急,也太僥幸,而今日過來報信,更是爛的不能再爛的餿主意!

刀疤劉心中一橫,暗道:“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連著雲鶴一起宰了!”

這也算是垂死掙紮,刀疤劉厲喝一聲,抓著匕首撞向了雲鶴!

“咻——”的一聲,刀疤劉隻覺得脖子下微涼,但是刀疤劉卻不敢多想,手中匕首猛地朝雲鶴刺了過去。

“叮——”的一聲,匕首撞在一隻白色瓷蓋上麵。

刀疤劉認得,那是雲鶴茶幾上那隻茶杯的杯蓋!

刀疤劉詫異,那隻白淨的杯蓋上,怎麼有那麼多血跡?

血水在光滑的瓷麵上濃縮成血滴,順著瓷蓋邊沿滑下、滴落。

“你殺了雲老三,我其實挺開心的,你是一個有能力的人!不過,這事終究要給老太爺一個交代,所以,隻能用你的命了!”

刀疤劉覺得手上的匕首越來越重,重到他都握不住了。

匕首“鏘”的一聲落在地上,刀疤劉下意識的低頭,這才發現,不知何時,地上已經積滿了一灘鮮血。

刀疤劉知道自己要死了。

但是,他最後想的問題不是後悔殺了雲老三,也不是恐懼自己即將死亡,而是難過。

“我一生壞事做盡,該是要下地獄的吧?”

刀疤劉直挺挺的倒了下去,瞪著眼,無力的看著屋頂,幾乎和雲老三臨死前一模一樣。但是可能也不一樣,因為雲老三臨死前,大概不會看到那個豐腴的婦人姣美的笑臉罷?

“來人!”

一個黑衣大漢無聲無息的出現在雲鶴身邊。

“把房間收拾一下!”

雲鶴看也沒看刀疤劉一眼,推門而出。雖然神態一貫的平靜,但是今天的步伐卻比以往要快了許多。

穿過內院,雲鶴來到東邊一座院子,滿院石榴怒放,殷紅似血,花香似乎比別處的石榴更加濃鬱。

雲鶴從懷中掏出一塊手帕,輕輕捂住了嘴鼻,快步穿過回廊。

他有些厭惡這個院子,更不喜歡院中的花香。

但是,他每天都必須來一趟,而今天,這是第二趟了。

這是他父親雲家老太爺的院子——雲家莊最腐朽、最肮髒,也是最有權勢的地方!

離好遠,便有嬌喘聲隱隱傳來,待近些,那喘息愈發的明顯,沉重,舒爽之中壓抑著痛苦,痛苦之中又透著歡愉。

雲鶴恭謹的立在門外,心裏雖然著急,但是卻沒有出言說話。

“雲鶴麼?”

房間裏麵響起了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

雲鶴躬聲應道:“父親,是我!”

“進來罷!”

雲鶴微微一怔,猶豫了刹那,隨即推門而入。

房中景象早有所料,但是雲鶴的心依然沒忍住抽搐了幾下。

麵前,雖然玉體橫陳,凝膚如脂,都是一些青春年少的小娘子,但是雲鶴並不覺的如何香豔,反而覺得有些惡心,隨即,心情有些鬱悶。

“雲鶴,你今天心有些亂?”

雲老太爺頭發花白,麵目慈善,本該是枯幹的臉頰十分紅潤,皮膚光滑,飽滿的如同年輕人。

雲老太爺半靠在軟塌上,一個女孩兒,微閉著雙目,十分瘋狂的動作著,有人進來,嬌喘之聲不但沒有停頓,反而愈發高吭。

地上,軟塌邊上,內屋的床上還有四個女子,每個人臉上都帶著歡愉的笑容,但是臉色和身體都白的厲害。雲鶴知道,這些女孩都死了。

未經人事,死於歡愉。

雲鶴收回心思,沉聲道:“父親教訓的是,雲鶴無能,堂口和碼頭出了一點事!”

雲老太爺眉頭微皺,道:“何事?”

“三叔跟丐幫的人起了衝突——”

頓了頓,雲鶴解釋道:“有人將洛陽城的幾個乞丐團體整合了,成立了丐幫,三叔打了丐幫的人,丐幫反撲,把南城的堂口和碼頭都給搗毀了!”

雲老太爺坐起身來,下身猛地一挺,身上的女孩動作陡然劇烈了起來,叫聲愈發的高亢,但是精氣卻急速流逝,麵色也愈發慘白了起來。

“老三呢?”

雲鶴沉默了片刻,低聲道:“三叔死了!”

雲老太爺雙目寒光四射,他身上的少女引頸長吟,歡聲之後,女孩臉上帶著歡愉的笑容,緩緩的倒了下去。

雲老太爺伸手把少女從身上推開,穿上衣服,從軟塌上跳了下來,盯著雲鶴道:“整合丐幫的是什麼人!”

“一個道士,一個和尚!”

雲鶴低下了頭,恭聲道:“那兩人武功高強,幫中的兄弟都無一合之敵,我打算去見見,再做打算!”

“這點事就要你去見見,你的腦子裏麵裝的都是一些什麼?”

雲老太爺冷哼一聲,怒道:“每年給洛陽府衙送那麼多銀子是幹什麼的?家裏養那麼多人是幹什麼的?”

“父親教訓的是!”

雲鶴的頭垂的愈發的低了。雲老太爺冷哼一聲道:“給洛陽府尹捎個信,讓他派人緝凶。”

“是,父親!”

“阿福,你去安排幾個人,把丐幫的那道士和尚殺了吧!”

“好的,老爺!”

門外,不知何時立著一個老頭,老頭穿著樸素,就是一個下人打扮。

雲鶴見了,連忙行禮,道:“雲鶴見過福伯!”

老頭一絲不苟的回禮道:“大少爺安好!”

隨即,也不說話,轉身便離開。

雲老太爺寒聲道:“其餘的事,你該知道怎麼安排了吧?”

“父親放心,兒子知道了!”

說著,雲鶴躬身一禮,退出了房間。

路上,有幾個大漢在石榴樹下挖坑,雲鶴眉頭再皺,看著院中滿樹繁花,暗歎一聲:“這院石榴花究竟還要開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