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在人間
“嗯”聲,是馬車裏麵的那個人發出,他本以為李林會拔地而起,避開這一槍,這是人遠離危險的本能使然,在來不及思考的情況下,所有人都會依靠本能來做出應對。
所以他毫不猶豫的破車而出,隻待對方力竭,他自可借助長槍之勢,將其擊殺當空,但是他卻沒想到,李林竟然會反其道而行。
“咦”聲,是李林發出來的,他倒不是分析了對方會做出的應對,純粹隻因為馬車裏的那人身上,撲麵而來的香風!
聞香識人。
雖然看場子的時候,多數是那些恨不得把自己泡在香水裏麵的女人,被醃的都沒人味了,但是畢竟也有特例。
所以,李林立刻便知道,馬車裏麵的“公子”是一個女人,而且還是一個女孩,心中微蕩的同時,卻也是好笑,不知道古代這些女人腦子裏麵裝的都是什麼,難道以為穿個男裝束個胸便能扮男人?
且不說大白兔調皮不調皮,單就是那喉結、或者體香,分分鍾都要暴露的。
兩人對招,都沒有落到實處,但是兩人都不是庸手,馬車中的女人到了車外,馬車外的李林進了車內。
馬車外的女人一聲嬌喝,淩空一旋,長槍挽了一朵銀花,調轉方向,朝著馬車閃電一般刺了下來。
幾乎同時間,馬車嘩啦一聲,四分五裂,碎片朝著四麵八方飛射擊出,李林像一塊石頭一般,砸向了右邊的一個護衛。
“砰”的一聲悶響,那護衛被李林撞飛了出去,李林抓住馬鞍,止住了身形,身子一璿,翻身上馬,朝著和尚的方向衝去。
路過另一個護衛,鬼頭刀順手在那護衛的馬屁股上一拍,馬兒受驚,撒腿就竄了出去,那護衛猝不及防,被顛下了馬鞍,李林手裏抓著馬韁,飛身落在另外一匹馬上,衝著和尚大喊:“跑!”
和尚和李林的默契感倒是越來越高,隻是微微一愣,立刻就明白了李林的意思,——兩人對六人,而且那少年公子功夫和小牛鼻子幾乎不相上下,那也就是說自己要對上五個護衛,這種事,隻有傻子才會做!
“灑家隻是被相貌掩蓋了智商,又不是真的蠢···。”
和尚轉身撒丫子狂奔,猶如野豬出欄,逃的很是蕩氣回腸!
李林騎一匹馬牽一匹馬追了上去,轉眼就跑出去了十多丈。再回頭看去,隻見身後的馬車已經變成了敞篷車,一個年輕男子,手持一杆長槍,立在車上,正冷冷的看著李林。
李林一愣,待看那男子的麵容以及那隆起的胸脯,不禁噗嗤一聲笑出了聲,卻沒注意自己騎著馬,已經越過了和尚,原本在前麵跑的和尚,立刻變成了在後麵追。
李林隻顧著去看那女扮男裝的姑娘,也忘了減速,和尚以為李林要丟下他,急的在後麵哇哇大叫:“小···小牛鼻子···慢點···你給灑家慢點···”
當李林停下馬來,和尚都快跑趴下了,連罵李林的力氣都沒有,爬了三次才爬上馬鞍,然後瞪著銅鈴大的眼睛怒視李林,也不說話,隻喘粗氣。
李林嘖嘖有聲,與和尚並馬而行,問道:“八戒,剛才看見和我動手的那人了麼?”
和尚粗聲粗氣道:“灑家又不是瞎子!”
“你覺得她生的好看麼?”
“呃——?”
和尚驚恐的看著李林,說不出話來,心中更是驚恐不安,下意識的遠離了李林幾分,暗道:“他纏著灑家不放,灑家又背了這廝一路,莫不是這廝對灑家有其他居心不成?”
卻聽李林自言自語道:“瓜子臉,皮膚白,那怕胸脯被緊緊的裹住,但還是很有料,腰長細,腿長直,這樣的女子···”
“嘖嘖嘖”
李林嘖嘖稱讚道:“可惜了,要是生活在二十一世紀,那簡直就是一個衣架子,穿什麼都是白富美啊。”
和尚再一次瞪大了眼睛,吃驚道:“你是說那小白臉是個小娘子?”
李林一臉看白癡的模樣看著和尚,道:“真不知道你們這些古代人腦子是不是被門夾了,這麼明顯都看不出來人家是女扮男裝?”
和尚一臉懵逼,作聲不得,心中百思不得其解,古代人是什麼人,那小娘子女扮男裝,到底哪裏明顯了?
李林自然不會教和尚看女人,兩人有了馬匹代步,快馬加鞭,隻用了一個時辰不到,就到了安陽城。
安陽城雖然稱之為城,在李林眼中,那也隻是一個稍大一點的西寧鎮而已,城牆一丈來高,破破爛爛,到處是豁口,城上沒有守衛,城下沒有百姓,城門開著,一副落魄乞丐的模樣。
李林問和尚:“八戒,你看這些地方名義上都算是被金人占領了,我們一路上來,可也沒有金人的守衛,你說這是為什麼?”
和尚搖頭,沒好氣的說道:“灑家又不是那些金人,怎麼會知道!”
“因為金人沒那麼多兵守城,剛開始,他們攻城略地隻是為了搶奪物資而已!隻可惜朝廷太慫了,在老百姓麵前能作威作福,在金人麵前嚇得跟孫子似的!”
“你說,那些宋軍隨便往山裏一躲,等金人稍不注意就砍他丫的,夜襲日擾,即便打不贏也能拖住金人,可是偏偏金人就攻到了汴京城,還把皇帝老兒給俘虜了,你說可笑不可笑?”
和尚是江湖人,李林是後世人,即便有小道士的記憶,卻也真不知道宋朝這個在文臣統領下的軍隊,究竟有多麼的無能。
兩人哈哈大笑,可是笑的比哭還難看。
進了城,李林終於看到了活人,一眼掃過去,李林的眉頭便皺了起來——此時剛到四月,天氣剛剛回暖,但是卻還冷的狠。
但是這些人卻都是衣不遮體,或坐或躺,有氣無力,看見有人進城,就朝著兩人伸手,嘶著嗓子的喊著:“行行好,賞口吃的吧,行行好,我幾天沒吃過東西啦···”
麵對那些枯瘦如柴的手,李林有些手足無措,把身上僅剩的半塊餅遞了出去,便立刻引起了哄搶。
有一小塊餅掉到了地上,便立刻被人連泥帶水的一把抓了,看也不看,便往嘴裏塞。
還有一個人搶了一塊稍大一些的餅,塞進嘴裏後卻被一群人按住,從他嘴裏扣了出來;還有些人,躺在地上,連抬眼皮的力氣都沒有,手裏抓著一隻破碗,耷拉在地上,偶爾指頭動一下,李林才知道這人還活著!
這樣的難民到處都是。
而在街邊角落,在小巷旮旯,有許多人蜷縮著身子躺著,一動不動,李林蹲下身子一探,身體僵硬,不知道已經死了多久了,也都沒有人來處理。
現在天氣回暖,溫度還不算高,再過十天半月,天氣一熱起來,怕又是一場浩劫。
李林牽著馬,走在安陽城的石板路上,心裏忽然湧起了莫大的恐懼——我這還是行走在人間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