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娘的在這裏嫌棄自家兒子流口水、吐泡泡，做外婆和奶奶的則是喜歡的不得了。抱起來還特地逗人家，非要看他吐個泡泡才高興。
小孩子當大人和他玩，大人笑他也笑，一笑就吐泡泡，惹得莫薇袇一臉無語，隻覺這孩子不會腦子隨了他爹吧。
吳七正很無辜，他什麼也沒幹也要被媳婦嫌棄，委屈。
陸玉均不敢抱這個剛出生的小孩子，太軟了好像稍微用點力就會捏壞，就一直湊在邊上看一看。莫薇袇見他這樣，眉毛一挑道：“你當初抱那個宗寧回來的時候不是挺順手的嗎？”
“那能一樣嗎？”陸玉均看著小孩粉嫩嫩的臉，眉眼彎彎道：“宗寧那時候都多大了，更何況當世情況也緊急，哪顧得上動作柔和不柔和。”
莫薇袇輕哼，“宗寧當時能有多大，還不是個躺在繈褓裏的小嬰兒。”
話是這麼說，莫薇袇也不計較陸玉均不敢抱外甥這毛病，多多少少還有幾分想笑。
陸玉均哪裏會有什麼不敢的事情，居然被她兒子給占了一個。
姚蕊雯聽他們倆的對話聽得可樂，“小孩子是脆弱，可也沒有那麼像個瓷器。”說著和吳母一商量，她把陸玉均拉過去，手把手教導他動作，然後吳母就把孩子塞到了他手上。
小小軟軟的一團落到手上的一瞬間，陸玉均就僵住了，動都不敢動。
“義母……”陸玉均表情堪稱苦瓜，僵著兩隻手就往姚蕊雯那邊送，“您快抱回去。”
姚蕊雯還站在旁邊看他熱鬧，口中調侃道：“多抱抱就好了，適應適應。”
陸玉均臉色更苦了，他適應這個做什麼？他又不養孩子。
宗寧之前送到青木山還是莫薇袇養的時間更久，他頂多偶爾抱那麼一兩下，而且宗寧也不小了，根本不會像個軟麵團。
這個就不一樣了！
軟得他手腳都要軟了。
陸玉均正苦著一張臉求助無門，剛好有人敲門，姚蕊雯和吳母對視一眼，姚蕊雯去開門，一見來人，陸玉均的苦瓜臉就開了個口：“快來幫忙！”
剛進門就被塞了個軟綿綿的繈褓在手裏，宗鐸也僵了一瞬，不過陸玉均看好戲的目的並沒達成，宗鐸的動作不止不生疏，反而十分熟練，一看就抱過孩子。
不過片刻陸玉均就反應過來自己失算了，好歹宗鐸還有個弟弟宗寧，小孩子肯定是抱過的。
哎，也算不得失算，自己不用繼續僵著了，挺好。
陸玉均是提前趕來，所以宗鐸晚他幾日，現在還不知道孩子沒有名字，於是問道：“這孩子叫什麼？”
吳母雖是長輩，可品級在宗鐸之下甚遠，不敢以長輩自居，說起話來都有點拘謹的意味。相比起來，姚蕊雯反而大方點，“還沒有定下來，取了幾個在挑呢。”
宗鐸點點頭，知曉名字的事都大意不得，自己也不好一直抱著人家孩子，將繈褓送還給了吳母。
這屋子裏的人突然多了宗鐸，氣氛都有點不大輕鬆，宗鐸自己不甚在意，但陸玉均還是把人給拽了出去。
莫薇袇等人都理解，笑著送他們出門，吳母為不可察地鬆了口氣，姚蕊雯則是和莫薇袇微妙地對視了一眼。
實際上導致氣氛不輕鬆的是吳母，其他人即便見了宗鐸，照樣是平時如何現在亦如何，並不覺得緊張。
不過莫薇袇理解吳母，心裏也隻歎息一下，隨即又去看自己的兒子，然後就見小家夥又吐了個泡泡。
宗鐸來這裏就是找陸玉均的，說是陸玉均把他從房間裏拉出去，不如說他把陸玉均從房間裏拉出來。
兩個人並肩走在長廊裏，陸玉均笑道：“去見侯爺和侯夫人了嗎？”
宗鐸不出意料地搖頭，“沒有。”
分宗就要有個分宗的樣子，兩支如果走得太近，分宗就沒了意義。
威遠侯和侯夫人懂得這一點，心裏還是會酸酸澀澀。自己的兒子就從家裏搬出去再不能每日相見，甚至還不能經常回來看自己，為人父母都不會開心。
陸玉均想說什麼，看著宗鐸的表情，卻又把嘴閉上了。
宗鐸見他欲言又止，道：“軒鬆想說什麼？”
陸玉均想了想，隻搖頭道：“不，沒什麼。”
大概是看到那孩子，和宗鐸抱著孩子的樣子……他突然在想，如果沒有他，宗鐸應該會像尋常世家子弟一樣成親生子，繼承威遠候府，循著父輩的路青雲直上。
而不是現在這樣，一介孤臣，遠赴撫遠。
沉默起來的陸玉均讓宗鐸皺了下眉，“不是你的問題。”
“嗯？”陸玉均被他的話引得抬頭，目光裏有點茫然。
宗鐸顯然知道陸玉均在想什麼，他正麵陸玉均，兩人四目相對，能在對方的瞳孔中看見另一個人的影子，“你應當知道的，這不是你的問題。”
他早前就說過，即便沒有陸玉均，他身為被皇帝倚重的臣子，最重要的就是皇帝的信任，可他身後若還有一個強勢的世家，就會失去皇帝的信任。
威遠候府的兵權太重，注定了他們必須要自我削弱，否則就會成為一個活靶子立在那裏。
早則本朝，晚則日後，終究要被砍掉。
分宗是權衡之後最能兩全的選擇，和陸玉均有關，卻也無關。
陸玉均看著宗鐸眼裏倒映的自己，半晌，忽而笑了，“嗯，我知道。”
隨即一把抓住宗鐸的衣襟，用力向自己這邊一扯，宗鐸也順勢靠過去，四唇相貼，兩人的氣息交融在一起。
一觸即分，他們現在身處的地方較偏，到底是外麵，還是別人家的地方，不好胡來。
隻是看看對方眸中的情深意切，自己的呼吸都不由得紊亂了幾分，再穩重也是年輕人，行事總帶著幾分年輕人的通病。
陸玉均額頭抵在宗鐸的肩上笑出聲，宗鐸同樣挑起唇角，眼中盈滿笑意。他的手在陸玉均背後披散的發上撫了撫，然後頓住，突然把人給扛到肩上，足尖一點便運起輕功飛竄出去。
忽然麵前景色倒置過去，陸玉均愣了一下，旋即嘴角笑意更深。
唉，孟浪這人也是他自己選的，認命咯。